当赵天宇那句轻描淡写、却又充满了无尽蔑视的“你想怎样”问出口时,整个任务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抽空、凝固了。
那不仅仅是一句简单的问话,更是一种**裸到极点的挑衅与示威。
他承认了一切,却毫无悔意,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在对所有人,尤其是对沐瑶清说:没错,人就是我派的,事就是我做的,但你,又能奈我何?在这缥缈宗,我赵天宇,就是规则!
强大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威压,如同看不见的山岳,疯狂地向着沐瑶清碾压而去。地面上坚硬的青石板,都因为承受不住这股压力,而发出“咔咔”的、不堪重负的呻吟声,裂开了一道道细密的缝隙。
换做任何一个炼气期的弟子,甚至是一些修为不济的筑基初期修士,恐怕早已在这股恐怖的气势之下,双腿发软,心神失守,当场跪伏下去。
然而,沐瑶清却依旧静静地站着。她那纤细的身影,在赵天宇高大的身形衬托下,显得是那么的渺小,但她那挺得笔直的脊梁,却如同一柄宁折不弯、直刺苍穹的绝世利剑,将那股如山如海的威压,尽数隔绝在外,未能让她后退分毫。
她缓缓地抬起眼,迎上了赵天宇那双冰冷而又充满了极致压迫感的目光。她那双清澈如秋水般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与退缩,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寒潭。
“我想怎样?”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很浅,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讥讽与冰冷,“自然是……请执法堂的各位师兄,按照宗门规矩办事。谋害同门,按律当斩!”
“按律当斩”四个字,她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此言一出,大殿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她。
她疯了吗?她竟然还妄想让执法堂处置赵天宇?还想斩了他?
那可是天剑峰未来的继承人,是赵家倾尽全族之力培养的麒麟之子,是宗门内定的、未来的核心高层!别说只是买凶杀人未遂,就算他真的当众杀了人,宗门高层最多也只是不痛不痒地惩戒一番,绝不可能真的动他分毫!
果然,那位执法队长的脸色,变得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他硬着头皮向前一步,对着赵天宇拱了拱手,语气艰涩无比地说道:“赵师兄,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您……还请您能随我们回一趟执法堂,配合一下调查。”
他的话,虽然说得客气,但其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仅仅是“配合调查”而已,连“羁押”二字都不敢提。
赵天宇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一丝一毫,目光始终如同毒蛇般,死死地锁定在沐瑶清的身上。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残忍到极点的笑意:“宗门规矩?好一个宗门规矩。既然你这么喜欢跟本公子讲规矩,那好,本公子今日,就给你一个,按‘规矩’来了结我们之间所有恩怨的机会。”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森然刺骨的杀意:
“沐瑶清,我,赵天宇,在此,以天剑峰首席大弟子的名义,向你发起……‘生死擂’挑战!你,可敢应战?!”
轰——!
“生死擂”这三个字,如同一颗足以炸毁山脉的重磅炸弹,在大殿中所有人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生死擂台!那是缥缈宗为了解决弟子之间,那些已经不可调和、上升到血海深仇地步的矛盾,而设立的、最古老,也最残酷的最终解决方式。一旦双方同意,签下神魂烙印的生死状,走上那座擂台,那便是生死无论,不死不休!
届时,宗门任何人,包括各峰峰主,甚至是宗主和太上长老,都不得以任何理由进行干涉!
赵天宇,一个修为高达筑基后期、实力深不可测的顶级内门弟子,竟然向一个刚刚入门、只有炼气期修为的沐瑶清,发起了生死擂挑战!
这已经不是挑战了,这是单方面的、毫不掩饰的、要在宗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将她以最残忍、最血腥的方式,虐杀至死的公开宣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沐瑶清的身上。
同情、怜悯、幸灾乐祸、鄙夷……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不一而足。
在他们看来,沐瑶清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拒绝。
拒绝虽然会让她颜面尽失,成为整个宗门的笑柄,但至少,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宗门高层,也绝对不会允许如此不平等的、如同儿戏般的对决发生。只要她不接,赵天宇就算再嚣张,再狂妄,也不敢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杀了她。
然而,沐瑶清的回答,再一次,粉碎了所有人的认知。
面对赵天宇那张写满了“你死定了”的狰狞面孔,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那股强大的威压,向前踏出了一步。她那清冷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回荡在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也回荡在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好。你的挑战,我接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他们是震惊,那么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们看着那个身形纤细、面容绝美的青衣女子,感觉自己仿佛在看一个不折不扣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个炼气期,接下了筑基后期的生死擂?
这已经不是勇气了,这是彻头彻尾的、愚蠢到极点的自寻死路!
赵天宇也明显愣了一下,他显然也没想到,沐瑶清竟然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但随即,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狰狞而残忍到极点的笑容。
“很好!你很有胆色!”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张闪烁着血色光芒的玉符,如同扔垃圾一般,直接扔了过去,“这是生死状,签下你的神魂烙印。一个月后,宗门大比的擂台上,我等你,来送死!”
他竟然连执法堂都懒得去了,直接用一场无可争议的生死对决,来了结所有的因果。
沐瑶清伸手,稳稳地接过了那枚血色的玉符。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蕴含着她神魂气息的精血,融入了其中。
嗡!
生死状上,血光大盛,一股玄奥的契约之力,瞬间成立。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抬起头,看着赵天宇,一字一顿地,清晰地说道:“一个月后,死的……不一定是谁。”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在无数道复杂的、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从容地走出了任务大殿。
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飓风,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席卷了整个缥缈宗的每一个角落。
新晋弟子沐瑶清,应下天剑峰首席大弟子赵天宇的生死擂之约!
宗门,彻底轰动了!
……
丹峰,药尘长老的丹房之内。
气氛,压抑得可怕。
药尘长老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刚刚惹出了天大祸端、却依旧一脸平静的徒弟,一张老脸,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咆哮,也没有责骂,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你可知,你与他之间的实力差距,究竟有多大?”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知道。”沐瑶清平静地回答,“三个大境界,如同天堑鸿沟,云泥之别。”
“那你为何还要接?”药尘长老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痛心疾首。
“因为有些债,必须用血来还。他的,还有他那个废人弟弟的。”沐瑶清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彻骨的寒意。
药尘长老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知道,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再说任何责备的话,都已是无用。
他从那张坐了不知多少年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沐瑶清的面前,伸出那双布满了老茧、却无比稳定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赢他,以你现在的实力和底牌,还远远不够,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有。”
他转身,从丹房最深处一个古老的、上了锁的木盒中,取出了一枚造型古朴、通体由紫金打造的令牌,郑重地交到了沐瑶清的手中。
“这是宗门山下坊市‘万宝阁’的最高等级贵宾令。那里,是我们缥缈宗与外界交流的唯一窗口,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的卖,但同样的,什么危险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药尘长老看着她,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一个月的时间,去那里,寻找你自己的机缘吧。无论是威力强大的法宝、能临时提升修为的丹药,还是什么其他的奇遇……总之,不惜一切代价,活下来。”
沐瑶清接过那枚入手沉甸甸的紫金令牌,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望向了丹峰之外,那片更加广阔,也更加凶险的宗门之外的世界。
万宝阁吗?
她知道,自己这条布满了荆棘与杀机的仙路,将从这里,正式开启一个全新的,也更加危险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