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里审判人间罪犯 第14章 公堂审理

司马烬寄往府城的第二封匿名信，终于掀起了他期待已久的波澜。

半个月后，一纸盖着知府大印的公文，快马加鞭送抵清河县衙。公文上的措辞十分严厉，勒令清河县令林知遥，就屠夫李魁（老李）一案，并同近年来的几桩悬案，重开公堂，并案审理，且务必公开，以正视听。

林知遥接到公文时，手都在抖。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个时辰，出来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知道，这是府城的上官在敲打他。他更知道，自己根本查不出什么并案的线索。这道公文，就是要让他在全县百姓面前丢尽脸面。

可他不敢不从。

三日后，县衙正门大开，戒备森严。

“威——武——”

衙役们分列两旁，水火棍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县衙外的广场上，早已是人山人海。听闻县衙要公开重审轰动一时的屠夫灭门案，整个清河县的百姓都涌了过来，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伸长了脖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想亲眼看看这桩奇案的后续。

司马烬混在人群的后方，他特意换上了一件更破旧的衣服，弓着背，让自己淹没在无数张好奇的面孔之中。他的位置很好，既不显眼，又能将公堂上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人群的另一侧，清风茶楼的二楼窗户半开着。苏青檀坐在窗边，面前放着一盏未动的茶，目光平静地投向县衙公堂。

“带人犯李魁！”

林知遥坐在高堂之上，一拍惊堂木，声音却有些中气不足。他努力维持着县令的威严，但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出卖了他内心的焦躁。

满身镣铐的屠夫老李被押了上来。他似乎已经在牢里被打点过，精神萎靡，但眼神里依旧透着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凶悍。

“李魁，本官问你，你除了谋害张员外一家，可还在我县犯下过其他命案？从实招来！”林知遥厉声喝问，程序还是要走的。

老李抬起头，扯着嗓子喊道：“冤枉啊！我只杀了张家！那是因为他们家为富不仁，我一时糊涂劫财，失手杀了人！别的案子，与我无关！”

他一口咬定，只承认这一桩。

林知遥又问了几遍，老李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堂下的百姓开始鼓噪起来，觉得这场公开审理没什么看头。林知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拿起惊堂木，几次想要落下，却又不知该如何收场。

王大锤站在一旁，手按着刀柄，眉头紧锁。他知道老李在撒谎，但他没有证据。他急得来回踱步，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搜索，像是在寻找那个能指点迷津的神秘人。

司马烬看着这一切。他知道，时机到了。

他站在人群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现实世界的声音与景象，瞬间从他的感知中退去。他的意识沉入魂魄深处，再次降临那座黑色的宫殿。

他没有坐在王座上。这一次，他的意志直接调动了阎罗天子殿的力量。他能感觉到，积攒了许久的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的魂魄本源中疯狂涌出。

一股巨大的虚弱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的头脑针扎一样地疼。但他没有停下。

他的意志，穿透了现实与梦境的阻隔，如同一根无形的毒刺，狠狠扎进了公堂之上，那个跪着的、顽抗的魂魄之中。

他要对老李施行的，不是审问，不是回溯。

是刑罚。

是让他亲身体验，他施加在所有受害者身上，那最极致的痛苦与恐惧。

“罪业刑罚！”

公堂之上，原本还在梗着脖子喊冤的老李，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凶悍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瞪大了。他的眼球向外凸出，布满了血丝。他的嘴巴张得老大，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扼住。

“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叫，从老李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凄厉，尖锐，充满了无法想象的痛苦，狠狠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一幕发生了。

老李跪在地上，开始疯狂地用头撞击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他双手乱舞，撕扯着自己的囚服和头发。

“别杀我！别杀我！王屠户！是我！是我在你的酒里下的药！是我把你沉到河里的！饶了我！”他嘶吼着，声音扭曲变形。

堂下瞬间雅雀无声，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哗然。

王屠户？那不是三年前失踪的那个屠夫吗？

林知遥从椅子上惊得站了起来，他指着老李，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话。

老李的疯癫没有停止。他像是陷入了另一个场景，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脸上满是溺水的恐惧。

“救命……救命！刘掌柜！我不是故意推你下船的！是你发现了我的秘密！我只能让你死！你的婆娘也得死！别拉我！别拉我！”

又一个名字！两年前在运河上翻船溺死的粮商刘掌柜！当时不是定论为意外吗？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恐惧和震惊，像是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鬼！鬼上身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百姓们乱作一团，纷纷向后退去，挤成一团，现场一片混乱。

王大锤也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镇住了，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拔出佩刀，大吼道：“肃静！都别乱！来人，把他按住！”

几名衙役壮着胆子冲上去，想要按住老李，却被他那股疯劲全部甩开。

就在这时，老李的惨叫声变得更加凄厉。

他猛地撕开自己胸前的衣服，露出了黝黑的胸膛。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了让他们终身难忘的画面。

一道道细细的血痕，毫无预兆地，凭空出现在老李的皮肤上。

那血痕很浅，但越来越多，纵横交错，如同被无数把看不见的、锋利的小刀，正在他的身上一刀一刀地切割。血珠从伤口中渗出，很快就连成一片。

老李在地上翻滚着，哀嚎着，将自己一生所犯下的所有罪行，一件件，一桩桩，伴随着受害者的名字和死亡的细节，全部嘶吼了出来。

那不是招供，那是来自地狱的忏悔。

整个公堂，死一般地寂静。只剩下老李那不似人声的惨叫和哭嚎。

高堂之上，林知遥一屁股坐回了椅子里，面如金纸。他看着堂下那个如同被凌迟的犯人，身体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王大锤握着刀的手，在不住地颤抖。他想起了那封匿名信，想起了那个神秘人。他原以为那是一位智慧超群的隐士，可现在看来……那哪里是人！那是神！是鬼！

茶楼二楼，苏青檀也站了起来。她走到窗边，脸上第一次失去了平日的从容。她看着公堂上那神鬼莫测的一幕，眼神中充满了震撼。她的目光，飞快地在下方混乱的人群中扫视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人群后方，司马烬脸色苍白，扶着旁边的一棵大树，才勉强站稳。他的身体被掏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楚。

他看着自己一手制造出的混乱，看着那些惊恐万状的脸，看着高堂之上魂飞魄散的县令。

从今天起，“清河县有神明”的说法，将会不胫而走。

不会有人可知，他是那神明背后，唯一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