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橙光 第2章 第六棵树

陈屿吃完牛肉面提议去操场散步时，苏晓还没从食堂的沉默里缓过神来。她攥着口袋里皱巴巴的合照，跟着陈屿走出食堂，晚风裹着初秋的凉意吹过来，把她额前的碎发吹得飘了起来。

从第三食堂到操场要经过一条香樟道，路边的香樟树长得很密，叶子层层叠叠的，把路灯的光筛成一片片光斑，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子。路上有不少学生，大多是情侣，手牵着手慢慢走，女生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甜得像刚剥壳的糖。苏晓偷偷看了眼身边的陈屿，他正低头看着地面，脚步不快不慢，两人之间隔着差不多半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像普通同学一起走夜路。

“你以前常来操场吗？” 苏晓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陈屿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高中的时候偶尔会来，跟赵磊他们一起打球。那时候操场还没翻新，跑道还是煤渣的，摔一跤能蹭掉层皮。” 他说起赵磊时，语气里多了点笑意，“有次赵磊打球太急，撞在篮球架上，鼻子流了血，还嘴硬说‘是篮球架先动的手’，笑得我们直不起腰。”

苏晓跟着笑了笑，心里却有点羡慕 —— 她也想成为陈屿能笑着提起的人，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听他说别人的事。她想起小学时，陈屿也常跟她在学校的小操场上玩跳房子，那时候他会让着她，故意把石子扔得远一点，让她赢，可这些事，他好像早就忘了。

很快就到了操场门口，操场刚翻新过，红色的塑胶跑道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足球场的草坪绿油油的，远处有几个学生在跑步，脚步声规律地传来。陈屿径直往东侧走，那里种着一排梧桐树，树叶已经开始泛黄，风一吹，就有叶子飘下来，落在地上沙沙响。

他在第六棵树前停了下来。这棵树比其他树粗一些，树皮上有不少斑驳的纹路，像是刻着岁月的痕迹。陈屿靠在树干上，双手插在连帽衫的口袋里，抬头看着树枝：“这棵树以前就有，高中的时候，我跟赵磊打完球，常在这里歇脚。”

苏晓站在他旁边，指尖轻轻碰了碰梧桐树干，树皮有点粗糙，带着夜晚的凉意。她想起下午回宿舍时，室友林悦跟她说的话：“操场东侧的第六棵梧桐树，可是咱们学校的情人树！好多情侣都在那表白，听说特别灵验，表白成功的都能在一起很久呢！” 当时她还笑着说 “哪有这么玄乎”，可现在站在这棵树下，看着身边的陈屿，她心里却有点慌，想说又不敢说 —— 她怕说了，陈屿会觉得她幼稚，会觉得她想太多。

“你还记得王浩吗？咱们高中同班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 陈屿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前几天跟他微信聊天，他说他现在在南方读大学，那边冬天不冷，还能穿短袖。”

“记得，” 苏晓点头，努力跟上他的话题，“他以前坐在我后桌，总爱借我的笔记抄。”

“对，他那时候特别懒，作业总拖到最后一刻才写，” 陈屿笑了笑，又说起了另一个同学，“还有李雪，你还记得吗？她高中时总跟你一起去厕所，现在好像学了护理，说以后想当护士。”

苏晓一一应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可心里却越来越空。他们聊了快半小时，话题始终绕着高中同学的近况，从王浩的大学到李雪的专业，从赵磊的打球糗事到班长的考研计划，唯独没提他们俩 —— 没提他们的关系，没提未来的打算，甚至没提一句 “我们以后常来这里散步吧”。

苏晓低头看着地上的落叶，一片梧桐叶刚好落在她的脚边，她弯腰捡起来，叶子的边缘已经有点卷了，黄中带绿。她想跟陈屿说 “林悦 说这是情人树”，想跟他说 “我们要不要也在这里许个愿”，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看着陈屿，他正靠在树干上，眉飞色舞地说着赵磊最近追女生的事：“赵磊前几天给女生送礼物，居然送了个篮球，还说‘以后可以一起打球’，结果女生直接把篮球退回去了，说‘我不爱打球’，你说他是不是傻？”

苏晓跟着笑了笑，可笑声却有点干。她攥着手里的梧桐叶，叶子的脉络硌得指尖有点疼。远处的跑步声停了，有对情侣走到了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男生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女生身上，女生靠在他肩上，小声说着什么，看起来特别亲密。

苏晓偷偷看了眼陈屿，他还在说赵磊的糗事，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情侣。她心里突然有点委屈，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她想起确定关系那天，她以为他们会有不一样的相处模式，会像其他情侣一样，有专属的话题，有亲密的举动，可现在看来，好像只是她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快七点半了，” 陈屿看了眼手机，直起身，“我得回宿舍写实验报告了，不然真的赶不上了。” 他对苏晓笑了笑，“今天散步挺开心的，下次有空再约。”

苏晓点头，想说 “好”，却觉得心里有点酸。她看着陈屿转身往操场门口走，脚步依旧轻快，没回头，也没再说别的。她站在第六棵树下，手里攥着那片梧桐叶，看着陈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他真的把我当成女朋友了吗？还是说，他只是把我当成了能一起聊高中同学的普通朋友？

晚风又吹过来，梧桐叶沙沙响，像是在回应她的疑问，又像是在嘲笑她的幼稚。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林悦的对话框，输入 “第六棵树真的是情人树吗？”，想了想，又删掉了，改成 “今天跟陈屿去操场散步了，聊了很多高中同学的事”。

林悦很快回复：“就聊同学？没聊别的？他没跟你说点甜言蜜语？”

苏晓看着屏幕，手指停在键盘上，半天没动。她抬头看了看第六棵梧桐树，树枝在夜色里晃着，像是在跟她招手。她心里默默想着：下次再来这里，一定要跟陈屿说情人树的事，不管他会不会觉得幼稚，她都想试试。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又犹豫了 —— 如果陈屿听完，只是笑着说 “哪有这么玄乎”，然后继续聊别的，那她该怎么办？

夜色越来越浓，操场里的人渐渐少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第六棵树下，手里攥着那片梧桐叶，心里又乱又慌。这棵传说中的情人树，没给她带来期待中的甜蜜，反而让她更迷茫了 —— 她和陈屿的关系，到底要走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