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君心似铁,布库藏杀局!
乾清宫东暖阁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赫舍里·鹰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临时搬来的软榻上,他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浑身多处伤口虽经简单包扎,依旧有血迹渗出,尤其是那双虎口崩裂、深可见骨的手,看得人触目惊心。
两名老太医跪在一旁,紧张地把脉、施针、上药,额头上全是冷汗。他们行医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伤势——除了明显的外伤和内力震荡,伤者的经脉中还萦绕着一股阴寒刺骨、充满破坏力的诡异气息,正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苏麻喇姑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不停低声念佛。
康熙站在榻前,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而浑然不觉。他看着榻上为了给自己带回消息而几乎付出生命的赫舍里·鹰,看着这个刚刚被自己任命、眼神还带着少年稚嫩却已然如此悍勇的龙骧卫,胸腔中被无尽的愤怒和后怕填满。
虚云子俯身,仔细检查了赫舍里·鹰的伤势,特别是感应到那股残留的阴邪之气后,眉头紧紧锁起。
“好凶戾的邪气!”他沉声道,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圆润莹白的丹药,“快,化入温水,喂他服下。此丹可暂时护住他的心脉,祛除部分邪气侵蚀。”
苏麻喇姑连忙接过,亲自去办。
虚云子又并指如剑,指尖泛起纯净的白芒,快速点在赫舍里·鹰周身几处大穴之上,以自身精纯的道家真气,助其疏导淤塞的经脉,对抗那顽固的邪气。
良久,赫舍里·鹰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情况总算稳定了下来。
康熙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眼中的寒冰却愈积愈厚。他挥了挥手,让疲惫不堪的太医们先下去候着。
“道长,鹰他……”康熙的声音沙哑。
“性命应是无碍了。”虚云子叹了口气,“但他经脉受损颇重,尤其是被那邪气侵入,恐需静养一段时日,且日后……修为能否恢复如初,尚未可知。”
康熙闻言,心猛地一揪,看向赫舍里·鹰的目光更加复杂,有痛惜,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如同火山般即将喷发的滔天怒火!
就在这时,一名参与救治的侍卫上前,双手呈上一件东西:“皇上,这是从赫舍里侍卫紧握的手中取下的。”
那是一枚玄铁令牌,正面刻着“龙骧”二字,背面则是一条环绕着星辰的五爪金龙。此刻,这枚令牌依旧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热,似乎在默默诉说着主人方才的惨烈经历。
康熙接过令牌,触手那残留的温热和隐约可见的血指印,让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紧紧攥住了这枚令牌,仿佛能从中汲取到力量和决心。
“他说了什么?”康熙看向那名侍卫,声音低沉得可怕。
侍卫连忙跪地回禀:“回皇上,赫舍里侍卫昏迷前,断断续续地说……‘鳌拜’、‘邪鼎’、‘活祭’、‘非人’……还……还有‘狼神’……”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康熙和虚云子的心上!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却与张玄素的星象警示、与康熙和虚云子的猜测完全吻合,并且提供了更加具体和骇人的细节!
邪鼎!活祭!狼神!
鳌拜果然在进行着惨无人道的邪法修炼!他甚至可能已经将自己献祭给了某个所谓的“狼神”,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朕知道了。你们做得很好,下去吧,今日之事,若有半字泄露,提头来见。”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却让侍卫浑身一颤,连忙叩首退下。
殿内再次只剩下康熙、虚云子和昏迷的赫舍里·鹰(苏麻喇姑在旁室煎药)。
康熙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依旧沉沉的夜色,但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那座位于城西、如同毒瘤般不断散发着邪气的府邸。
他的背影挺拔而孤寂,却蕴含着即将爆发的恐怖能量。
“道长,”康熙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悸,“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虚云子走到他身侧,神色无比凝重:“陛下,从赫舍里·鹰带回的消息看,鳌拜进行的‘活祭’邪法已非一日,其修为恐怕已暴涨到一个极其可怕的地步。他今日察觉窥探,虽被惊魂雷和陛下龙吟所惊,但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要么会加速修炼,要么……会提前发难。依贫道看,短则三五日,长则旬月,必生大变!届时,若其邪功大成,或是狗急跳墙,以其如今之力,恐这皇城……无人能制!”
无人能制!
四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了康熙心中最后的犹豫。
不能再等了!一刻都不能再等了!
原本的计划,所有的韬光养晦,所有的暗中准备,都必须提前!必须在鳌拜那魔头彻底完成蜕变、或者意识到致命威胁之前,先下手为强!
康熙猛地转过身,那双年轻的眼眸中,此刻燃烧着的是不容置疑的帝王决断和冰冷杀意!
“既然如此,那就在他最得意、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他大步走回御案之后,铺开一张宣纸,提起朱笔,略一沉吟,便开始奋笔疾书。
“苏麻喇姑!”
“老奴在。”苏麻喇姑连忙从旁室走出。
“立刻秘密传召索额图、明珠二人入宫!记住,要绝对秘密,分开召见,不得让任何人察觉!”康熙头也不抬地命令道,笔走龙蛇。
“嗻!”苏麻喇姑深知事关重大,立刻领命而去。
康熙很快写完了两封密旨,盖上自己的随身小玺,用火漆封好。
然后,他又看向虚云子,目光灼灼:“道长,鹰重伤,龙骧卫新立,难当大任。明日之事,朕需要道长的力量!”
虚云子单手竖胸,肃然道:“福生无量天尊。除魔卫道,贫道义不容辞。陛下但有所命,贫道万死不辞!”
“好!”康熙重重一拍桌案,“明日朕会召鳌拜入宫,于武英殿偏殿商议政事。届时,朕会安排布库少年于殿外演练,趁机擒拿此獠!然则,鳌拜如今已非人力可敌,必有邪法异术护身!朕需要道长提前于偏殿内外,布下克制邪祟之阵法,绝其遁逃之路,压制其邪力!并在关键时刻,出手助朕,一举功成!”
虚云子眼中精光一闪:“陛下放心!贫道即刻准备‘镇邪金光阵’所需法器符箓,必不让那魔头逃脱!只是……陛下万金之躯,届时……”
“朕意已决!”康熙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朕要亲自看着他伏诛!朕要亲眼看着这祸乱朝纲、荼毒生灵的魔头,是如何被碾碎的!”
这一刻,少年天子的身上,迸发出了一种一往无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气概!
很快,索额图和明珠二人先后被秘密带入暖阁。两人都是康熙暗中培植的心腹,索额图是赫舍里皇后的叔父,明珠则心思缜密,善于谋划。他们见到康熙凝重的神色和躺在软榻上重伤的赫舍里·鹰(已被屏风遮挡大半),都是心中剧震,知道有惊天大事发生。
康熙没有过多解释,直接将密旨分别交给二人,声音低沉而快速:
“索额图,朕命你即刻暗中调遣朕之嫡系正黄旗精锐,化整为零,秘密控制皇城各处要害门户,尤其是西华门至武英殿一路!明日朕未发出信号之前,许进不许出!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明珠,朕命你坐镇宫中,严密监控所有可能与鳌拜府有牵连的官员、太监、宫女!一旦发现有任何通风报信或异动者,无需禀报,立即拿下,关入密牢!”
“明日,朕要在这紫禁城内,瓮中捉鳖!”
索额图和明珠听得心惊肉跳,冷汗涔涔,但他们都是聪明人,从皇帝的语气和布置中,已然明白目标是谁!这是一场赌上一切、你死我活的政变!
“臣等遵旨!必不负陛下所托!”二人压下心中的惊骇,跪地领旨,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已经彻底绑在了少年天子的战车之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二人领命匆匆而去,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悄然无声,却将在这深宫之中激起巨大的暗流。
安排完这一切,康熙才感到一丝疲惫袭来,但他不敢休息。
他走到屏风后,看着依旧昏迷的赫舍里·鹰,沉默了片刻,从腰间解下自己随身佩戴的一枚九龙玉佩,轻轻放在了赫舍里·鹰的枕边。
“好好养伤。”康熙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毅然转身,对虚云子道:“道长,布阵之事,朕与你同去。”
他要亲自确保,明日诛魔之局的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
夜色更深了。
紫禁城仿佛一头沉默的巨兽,在黑暗中悄然张开了獠牙,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而在城西的鳌拜府邸深处,那间邪气冲天的院落内。
鳌拜依旧盘坐在那口邪鼎之前,但他身上的气息却极不稳定,时而狂暴如海,时而晦涩如渊。他猛地睁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眼中充满了暴戾和一丝惊疑。
“龙气……刚才那股干扰本座法术的……是龙气?!”他低声嘶吼着,如同困兽,“还有那个窥探的小虫子……到底是谁?!”
他隐隐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在向他笼罩而来。
但他随即又露出狰狞的笑容,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来吧……都来吧……正好作为狼神苏醒的最后祭品!”
鼎中的邪气,翻滚得更加剧烈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决定大清国运,乃至天地正邪的一战,已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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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