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道弯 第41章 养猪

她知道，这是公公每天在砖窑里扛砖、拉车，用血汗换来的 ——60 多岁的人了，一天拉三趟砖，每趟砖垛比人还高，肩膀上的皮磨破了一层又一层，才攒下这点钱给圆圆交学费。

夜里，孩子们都睡熟了。

珍珠坐在炕沿上，看着三个孩子的睡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团团已经上了幼儿园，圆圆也终于能上学了，可再过两年，雪松也要长大，也要上学，到时候学费、书本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总不能一直靠公公拉砖赚钱，不能让孩子们跟着她受苦，更不能让公公一把年纪还为这个家拼命。

这一晚，珍珠翻来覆去地想，到底能做点什么贴补家用。去县城打工？不行，三个孩子没人管；帮人缝衣服？赚的钱太少，不够给孩子交学费；想来想去，她想起村里的王婶 —— 王婶家里喂了两头猪，年底卖了能赚不少钱，虽然辛苦，可只要肯下力气，就能有收成。

“喂猪！” 珍珠猛地坐起来，眼睛里终于有了点光亮。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 家里有后院的空地，能盖个猪窝；村里最近有几家拆老屋，旧砖应该能捡到；等猪窝盖好，就去邻居家抓两只小猪娃，慢慢养着，年底卖了钱，就能给孩子们攒学费，还能让公公歇一歇。

天刚蒙蒙亮，珍珠就起了床。她没像往常一样躺着，而是找了件最旧的褂子穿上，又拿了个破麻袋，匆匆往村西头的拆房区走。村里的老张家正在拆旧屋，土坯墙已经推倒了大半，地上散落着不少旧砖，有的还能用，有的断了角。

“珍珠？你这是干啥？” 老张看到她蹲在地上捡砖，手里还拿着麻袋，有些惊讶 —— 这半年来，崔珍珠在村里的名声不好，大家都知道她懒，爱喝酒抽烟，很少见她这么早出来干活。

“张叔，我想盖个猪窝，捡点能用的砖。” 珍珠的声音有点涩，却很坚定，她捡起一块完整的旧砖，拍掉上面的土，放进麻袋里。

老张愣了愣，随即笑了：“要盖猪窝啊？好事！你要是不够，那边还有些，我让我儿子帮你搬。”

珍珠连忙道谢，手里的动作更快了。旧砖上沾着泥土和草屑，她的手很快就沾满了灰，指甲缝里嵌进了土，洗都洗不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捡了满满两麻袋砖，扛在肩上，压得肩膀生疼，可她却觉得心里踏实 —— 为了孩子们，她什么苦都能吃。

回到家，靳老汉正在院子里喂骡子，看到她扛着砖回来，惊讶地放下手里的料勺：“珍珠，你这是……”

“爹，我想盖个猪窝，喂两头猪，赚点钱给孩子们攒学费，也能让您歇一歇。” 珍珠把砖放在后院的空地上，擦了擦脸上的汗。

靳老汉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看着珍珠手上的灰，看着她肩上被麻袋勒出的红印，哽咽着说：“好！好！盖猪窝！爹帮你！” 他转身就去下房找工具，拿出了锤子、钉子和几根旧木头，比自己干活还积极。

接下来的几天，珍珠每天天不亮就去捡砖，靳老汉则在院里和泥、砌墙。老人的手很稳，砌砖的时候，每块砖都码得整整齐齐，还用水泥把缝抹严实，生怕漏风漏雨。珍珠在一旁递砖、和泥，偶尔也学着砌几块，虽然砌得歪歪扭扭，却很认真。

团团放学回来，会帮着递小石子；圆圆也会拿着小铲子，在旁边和泥玩；雪松最开心，每天都围着正在盖的猪窝跑，嘴里喊着 “猪猪”“窝窝”，偶尔还会捡起地上的小砖块，递给爷爷。

过了五天，猪窝终于盖好了。不算大，却很结实，有一间猪圈，一间放饲料的小棚子，靳老汉还特意在猪圈里铺了层干草，说这样小猪不会冷。珍珠看着崭新的猪窝，心里满是希望，好像看到了年底卖猪赚钱，孩子们能安心上学的样子。

第二天，珍珠就去了村里的李婶家 —— 李婶家的老母猪刚下了崽，有八只小猪娃，胖乎乎的，很可爱。

“李婶，我想抓两只小猪娃，您看多少钱？” 珍珠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李婶看着她，笑着说：“珍珠，你能想着喂猪过日子，是好事！啥钱不钱的，你随便抓两只，等年底猪长大了，给我送块肉就行！”

珍珠连忙道谢，小心翼翼地抱起两只最壮实的小猪娃，一只黑色的，一只花白色的。小猪娃在她怀里哼哼唧唧的，很温顺。

回到家，珍珠把小猪娃放进猪圈里，撒了点玉米面。雪松看到小猪，兴奋得蹦蹦跳跳，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摸小猪的耳朵，又怕吓着它们，小脸上满是欢喜。

“猪猪！喝奶！” 雪松突然指着猪圈，大声喊。珍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只见花白色的小猪正拱着旁边的旧水桶，好像在找奶喝。她想起李婶说过，小猪刚离开母猪，得喂点米汤，她赶紧转身去厨房，煮了一锅米汤，放凉了倒进食槽里。

小猪娃闻到米汤的香味，立马凑过来，吧唧吧唧地喝了起来。雪松蹲在猪圈旁边，看着小猪喝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里还跟着 “吧唧”“吧唧” 地学小猪喝奶的声音。

珍珠看着儿子开心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喂猪会很辛苦，每天要煮饲料、打扫猪圈、给小猪看病，可她不怕 —— 只要能让孩子们好好上学，再辛苦她都愿意。

这个曾经绝望到想放弃生命的女人，终于在小小的猪窝旁，找到了新的希望，也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