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林川已经动了。
地窖深处,空气凝滞得如同冷却的铁水,镜渊光滑如镜的地板上传来细微而持续的震颤,仿佛某种沉睡百年的机械心脏正被缓缓唤醒。
穹顶之上,那团缓缓旋转的能量核心泛起幽蓝涟漪,一圈圈扩散的波动中夹杂着金属摩擦般的低鸣,像是无数齿轮在暗处咬合,又似远古咒语在虚空中低语。
林川像一头沉默的猎豹,从储物空间中猛地拽出三口硕大无比的铜锅。
锅底漆黑如墨,布满焦痕与刮痕,锅身却刻着细密符文,蜿蜒如蛇,隐隐透出青铜时代的战场气息,像是从某个古代伙头军遗物上扒下来的祭器。
他双臂发力,“当!当!当!”三声巨响,铜锅以三足鼎立之势稳稳架在镜渊中央,锅口正对穹顶能量核心,恰好形成一道倒置的三角法阵。
“嘶啦——”一声裂帛之音刺破寂静。
他反手扯下腰间那条打了无数补丁的围裙,毫不迟疑地双手一撕,竟将这饱经油烟熏染、每一块补丁颜色深浅不一的粗布,生生撕成了七八条长短不齐的布条。
楚歌眉头紧锁:“林川,你疯了?这种时候还在摆弄厨具?”
只见林川手腕一抖,锅中凭空注满了赤红如血的汤汁,咕嘟咕嘟冒着滚烫气泡,一股霸道至极的气息瞬间炸开。那是极品赤炎椒混合裂魂草、焚心藤等十几种秘药熬制三年的老汤底,辛辣中带着灼魂的灼热感,连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开始扭曲颤抖。
“这汤……是西境战场上驱散阴灵瘴气用的。”林夏低声呢喃,瞳孔微缩,“它能污染精神类能量体。”
林川没回头,声音沙哑却沉稳:“这布吸过太多不甘的血……早就不只是布了。”他将布条尽数浸入翻滚辣汤之中,赤红液体沸腾更甚,蒸汽升腾间竟裹挟着一丝金光,在空中凝成短暂的人形残影,转瞬即逝。
“三年前撤离西境时,我用它裹住七名重伤兄弟的断肢,一路背出火线。”他的声音低下去,“他们没能活下来,但他们的命,还在这布里烧着。”
众人怔住。铁头咧嘴一笑:“那就烧给这些铁疙瘩看看!”
林川捞起布条,金光氤氲,滚烫却不伤肤。
众人接过,缠于惯用手臂。
当最后一圈布料贴上皮肤的刹那,那层微弱金光骤然亮起,化作凝实护腕,表面浮现出模糊人影,似在低语,似在守护。
铁头猛然攥拳,右拳轰然砸向地面!
“轰!”拳风激荡,镜渊坚不可摧的地板竟裂开一道缝隙,数条漆黑如墨的“暗影织网”触须如毒蛇探头,正是地窖防御系统的神经末梢。
可触须刚一接触铁头拳套上的布条,“滋啦”一声,如同烙铁烫入牛油,金光爆闪,所有触须瞬间化为飞灰,空气中弥漫着焦臭与淡淡的檀香,那是亡魂安息的味道。
“好家伙!”铁头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温热力量,咧嘴大笑,“咱这算……队服升级了?”
就在此时,震荡波沿着地板蔓延,意外触动隐藏阵法。
整片空间嗡鸣作响,四周墙壁如液态金属般荡漾开来,一具具由符文与合金铸成的守卫傀儡从中涌出,眼窝中闪烁猩红“血瞳符文”,精准锁定五人生命波动。
战斗爆发!
林川看也不看傀儡,左手抄起锅盖为盾,右手厨刀银光一闪,挑起一勺滚烫辣汤,奋力甩出!
哗啦!
赤红汤雾在空中炸开,化作浓烈辛辣的蒸汽云,与镜渊中漂浮的能量微尘交融。
那些本是傀儡动力源的微粒,此刻却被极端炽烈的情绪气息污染。愤怒、执念、牺牲之痛,全被辣味激发放大,宛如一场灵魂风暴席卷全场。
傀儡眼中的血瞳符文剧烈闪烁,如同信号紊乱,动作顿时迟滞。
有的甚至原地抽搐,关节爆出火花,轰然倒地。
“清场!”林川低吼。
楚歌眼神一凛,低吼:“你挡在我前面多少次了?这次换我护你!”他一步跨前,双拳燃起烈焰,猛虎扑食般冲入敌阵,每一拳都将一具傀儡轰成零件,火焰中带着灼热的承诺。
林夏冷静屈指,弹出几颗灰色种子。
孢子在空中爆开,如萤火飞舞:“我们相信你,就像种子相信春天!”它们精准侵入傀儡能量通路,彻底瘫痪其神经中枢。
铁头怒踏一步,土系异能爆发:“姐们儿,咱一块啃过的馒头还没还完呢,不准倒!”厚重冲击波撑住防线,碎石飞溅。
五人势如破竹,迅速清出通往核心的道路。
就在他们踏入最中心区域的刹那,地窖穹顶,七根连接能量核心的血色锁链骤然收紧!
嗡——!
悬挂于锁链交汇处的“星陨弓”被激活。
无人拉动,弓弦自动满月,一支由压缩时间砂砾构成的漩涡箭矢凝聚成形,箭头直指沈清棠!
林川右眼鬼瞳骤然旋转,化作一片深邃星空。
他看穿能量表象,直视沈清棠灵魂深处。两道血脉枷锁之外,第三道更为隐秘的血锁因极限催动而浮现:锁链上浮现出扭曲残影:一个蜷缩在黑暗中的小女孩,四周空无一人,唯有回荡着一句话的余音:“没人爱我。”
这不是外力施加的咒印,而是她自己筑起的心牢。
“沈清棠!”林川震耳低吼,声如重锤,“放火!别去想那些没用的东西!”
她闭眼,脸上痛苦与愤怒交织,压抑已久的尖啸撕裂空气。
掌心凤凰火焰轰然暴涨,硬生生将毁灭性时砂漩涡推回半寸!
血锁震颤,裂出一丝缝隙,却未断裂。
“执念需要共鸣才能打破!”林夏大喊,“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楚歌贴掌于她背心,火焰奔涌:“这一次,轮到我为你燃烧!”
林夏孢子构建神经桥接,铁头异能支撑防线。
五人围成圆阵,金色护腕光芒大盛,彼此呼应,连成一片!
温暖而坚定的力量涌入沈清棠意识,她感受到楚歌火焰中的守护,林夏孢子里的信赖,铁头憨厚的执着,还有林川冰冷命令下那不容置疑的肯定。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她睁开双眼,泪水滑落,嘴角却绽开灿烂笑容。
“轰——!”
体内第三道血锁应声炸裂!
凤凰火焰失去束缚,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色火凤,尖啸着冲向星陨弓,将时砂箭矢彻底吞噬、焚尽!
星陨弓哀鸣,弓体浮现蛛网裂痕。
就是现在!
林川鬼魅扑上,趁弓体紊乱,将凤凰玉佩狠狠按进弓臂凹槽。
刹那间,玉佩共鸣,完整星图投射半空。终点非地脉,而是指向苍穹之外,一条从未记录的“天外轨道”!
林川浑身冰冷:“他们不是要炸毁城市……是要把这能量‘核’当弹头,射向太空,唤醒轨道上的‘真凤’!”
“谁下的令?”楚歌失声。
林川右眼渗血,顺着脸颊流下,却笑得森然:“还能是谁?那个想把世界当祭品完成‘升维’的家伙……冥王。”
战后十分钟,无人言语。
沈清棠跪坐在碎裂的弓旁,指尖轻抚焦黑地面,那里曾是她差点消逝的地方。
林川默默蹲下,拾起烧焦的布条,小心翼翼折好,塞进胸口内袋。
直到第一缕晨光刺破地窖裂隙,落在他们沾满灰烬的手背上,楚歌才低声说:“该回家了。”
黎明时分,城市从沉睡中醒来,阳光为翡翠钟楼镀上一层金边。
林川的小饭馆重新开张,七歪八倒的桌椅已被扶正,只有墙角一处破洞,无声诉说着昨夜的凶险。
七人围坐最大铜锅前,辣汤依旧翻滚,香气四溢,辣椒的辛烈、牛骨的醇厚、药材的幽香交织升腾,刺激鼻腔,暖意从胃里蔓延至四肢。
沈清棠脸色仍有些苍白,轻轻靠在林川肩头,低声问:“你说……其他六个和我一样的姐姐,她们身体里……也会有火吗?”
林川没说话,夹起一筷子刚烫好的牛肚,不由分说塞进她嘴里,含糊道:“等她们来了,一人一口锅,我负责把火全给烧起来。”
沈清棠被烫得龇牙咧嘴,笑着骂了句,却无意瞥见他右眼血丝已如藤蔓,蔓延至耳根。
窗外,翡翠钟楼静静矗立晨光中,塔尖血光悄然退去,仿佛昨夜惊心动魄从未发生。
可清晨的风穿过小巷,吹起店门口晾晒的补丁围裙,猎猎作响,如低语——
而在城市最高处,无人注意的钟楼内部,沉寂百年的巨大构件,正随塔顶指针第一次晨间报时,发出第一声轻微的、仿佛心跳般的咬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