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但是傅景辉却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他深呼吸了口气,露出一个平静甚至略带遗憾的笑容:“感谢郑同志跟红旗厂看的起,不过,这个食品小组是我们从无到有,一点一滴干出来的心血,它可能很小,很土,可它是我们的根,根没了,给再多钱,我们也站不稳。”
“合作的事,以后再说吧,目前的困难,我们自己能够克服。”
说完话,他拉着还有些发懵的顾建军,转身离开。
老郑看着他们的背影,笑容微微收敛,眼神都变得十分阴沉:“不识抬举,那就好好看看,你们怎么克服!”
傅景辉回到村子里,立刻召开了全体会议,包括林新老成员跟部分热心社员,他没有隐瞒县里的压力,也没有隐瞒红旗厂抛出的诱饵。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两条路。”
傅景辉声音清晰:“一是卖掉技术跟牌子,拿一笔钱,大家暂时轻松,但是食品加工坊可能从此消失,另一条,咬牙挺过去,靠着自己保住招牌,闯出将来!可能会更苦,更累,甚至是失败,大家选择那一条?”
短暂的沉默后,韩老头第一个吼出来:“卖个屁,顾那是咱们的娃!老子就是不吃不喝,也要把厂子给保住!”
田福宽也点点头:“技术是咱们的,市场也是咱们打开的,凭什么给别人做嫁衣?我们自己干!”
周建军,二狗子也是异口同声:“傅哥,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姜婉燕没有说话,用力的点点头,就连之前闹别扭的陈落,都落面红耳赤的嘟囔:“咱们不能让人看扁了!”
傅景辉心头一热:“好,那咱们就拼了!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分工.......”
高压之下,总是能够爆发出惊人的凝聚力。
田福宽跟韩老头凭借着老面子,在村子跟周围村子里用稍微高于市场价但低于傅景辉预算的价格,竟然收到了不少零散的山楂,沙果,甚至还有一些品相不错的野生猕猴桃。
妇女们帮忙主动挑拣,清晰,手脚麻利。
二狗子带着男人们清理废墟,搭建临时雨棚,修复灶具,昼夜不停,姜婉燕把账目算的滴血不漏,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刀刃上。
傅景辉则跑公社,磨破了嘴皮子,终于以加工坊的集体资产语气跟供销社合同为抵押,从信用社里贷出了一笔小小的紧急款项,解了燃眉之急。
那口大铜锅重新燃起了旺火,甜香再次弥漫,每个人的眼里都有血丝,但是都憋着一股劲。
陈落就像是变了个人,脏活累活抢着干,再也没有一句怨言。
这天,傅景辉突然就发现收购来的原料里,偶尔会混入一些明显品质差,几乎无法使用的烂果。
虽然不多,但像是某种恶意的试探,他让二狗子暗中留意,同时,关于红旗厂的打压降价,跟县里供销社的消息也陆续传来。
第九天深夜,最后一批包装好的蜜汁沙果脯跟山楂糕,装入了顾建军借来的拖拉机车斗里,所有人都聚集在尚未完全修好的作坊前,眼巴巴的看着。
傅景辉仔细的检查了每一盒包装,确保干净整洁,尽管油纸的团案因为匆忙而有些模糊。
“建军,路上小心,二狗子,你陪着一起去,无比亲手教到科长的手里,拿到收货单!”
“放心吧,傅哥!”
顾建军跟二狗子重重的应诺,拖拉机突突突的往前驶去。
傅景辉表面镇定,心底里却紧紧的崩着。
下午,拖拉机的声音由远至近,顾建军跳下车,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跟疲惫:“傅哥,成了,那位科长验了货,很满意!还说没想到我们能够按时完成质量,他还说,我们的样品比红旗厂最近送去的强多了!”
“他让我们准备后续的补货,他争取帮我们往市里推荐推荐。”
“好!”
傅景辉压抑的声音终于传来,韩老头摸了把眼睛,田福宽也松了口气。
姜婉燕擦拭着眼角,裂开嘴却笑了。
傅景辉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收货单时,看着上面鲜红的公章,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这关,他们闯过来了!
众人欢呼雀跃的时候,食品厂的人却在这个时候找了过来:“景辉,不对劲。”
傅景辉连带着众人的笑意一收,来人很快就道:“咱们之前看好的,后山那片长势最好的野生山楂林,还有几乎社员家答应咱们留下的沙果树,今天发现锅子都被人提前摘了!问了是谁干的,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傅景辉眼神一凛,抢收原料?
这不相识普通村民会干的事,简直是损人不利己。
“还有。”
他压低了声音:“我派人去红旗厂那边打听了一下,他们最近确实是在大量收购山楂跟沙果,价格只比市场价高一丁点,但据说是现金结算,来者不拒。”
傅景辉沉默了下来,目光落在了围拢过来的核心成员,他沉声道:“通知大家,今晚开会,咱们的原料保卫战跟反制计划,的提前了!”
“另外,试验田的申请,必须最快速度批下来,要想不走野路子受制于人,咱们就得有自己的根据地!”
深夜加工厂,煤油灯把几张年轻而疲惫的脸映的忽明忽暗。
傅景辉把众人打听到的消息摊开:“红旗厂在系统性的抢收我们周边三十里内所有像样的山楂跟沙果资源,手段是现金结算,不问品相,后山那片林子估计就是他们只是或者是雇人干的。”
二狗子气急败坏:“太下作了!”
“这是竞争不过,就来这套阴的!”
“他们就是要掐断我们的原料,让我们无米下锅。”
姜婉燕眉头紧蹙:“我们现在手里现有的原料,加上正在晾晒的这一批,只够完成县里订单的补货跟维持小半个月的生产,如果后续原料跟不上.......”
“那就去找他们管不着的地方!”
顾建军咬牙切齿:“邻县,或者是更远的山区,我就不信,他们红旗厂的手能够伸的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