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只是察觉到此地有强大妖气与纯净灵力交织,前来查探,却不想看到了这样一幕。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在那个持剑少女转身奔向那位傲娇的少女时,他体内一直沉寂的命数之轮骤然转动,一个清晰的、带着不祥预感的印记浮现在他神魂深处——生死劫!
而这生死劫的对象,赫然便是那持剑的碧衣少女!
白子画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对着明显是主导者的霓漫天拱了拱手,声音清越:
“在下墨冰,见过道友。”他下意识用了化名。
霓漫天却嗤笑一声,从青石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视着白子画,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了然:
“白子画上仙,这里也没有外人,就不必用化名诓骗我们师徒了。在下蓬莱,霓漫天。”
白子画眸光微凝,闪过一丝讶异,但听到“蓬莱霓漫天”五个字,又瞬间释然。
是了,那位传闻中天生灵胎、惊才绝艳的蓬莱少主。
能一眼看穿他的身份,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他目光再次落回那碧衣少女身上,心沉了下去。
“原来是霓少主,失敬。”
白子画微微颔首,视线转向花千骨。
“这位是……?”
“我徒弟,花千骨。”
霓漫天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她侧头对还有些懵懂的花千骨道。
“小骨,还不见过长留上仙?”
花千骨虽然对“白子画”“上仙”这些名头感到敬畏,但更多的是好奇。
她依言上前,学着师父平时教导的礼节,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脆:
“小骨见过长留上仙!”
白子画看着眼前笑容纯净、眼神清澈的少女,心中五味杂陈。
生死劫……竟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女孩?
若是寻常散修或是凡人,为了长留,为了天下苍生,他或许会狠心将其抹杀,以绝后患。
可她是霓漫天的徒弟!
霓漫天此女,他虽未深交,但其事迹早已传遍仙界。
先天灵体,修行速度一日千里,更兼背景深厚,霓千丈对其宠爱至极。
若他此刻动手杀了花千骨,无异于与整个蓬莱,与这位前途无量的蓬莱少主结下不死不休的死仇!
霓漫天绝非忍气吞声之辈,届时仙界定然掀起滔天巨浪。
至于连霓漫天一起除掉?这个念头刚起便被白子画掐灭。
他白子画行事,但求问心无愧,霓漫天与她徒弟并未为恶,他岂能因一己之私,行此不义之事,滥杀无辜?
种种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白子画面上却依旧清冷如雪。
他沉默片刻,翻手取出了自己的随身佩剑——断念。
剑身古朴,光华内敛,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正气。
“初次见面,亦是无缘之缘。此剑名为断念,随我多年,虽非神器,却也颇有灵性,能静心凝神,斩断妄念。便赠与你,当作见面礼吧。”
白子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将断念剑递向花千骨。
霓漫天瞥了一眼断念剑,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纯正仙力与静心功效,倒是件不错的礼物,正好可以辅助花千骨修习《太上忘情》,压制可能产生的情愫杂念。
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见师父首肯,花千骨这才双手接过沉甸甸的断念剑,甜甜一笑:
“小骨多谢上仙赠剑!”
白子画看着她的笑容,心中那关于生死劫的阴霾似乎都被驱散了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复杂与沉重。
“上仙想必还要继续游历,体悟大道。我与我这小徒弟便不多加打扰了。”
霓漫天无意与白子画多做纠缠,直接出言告辞。
她拉起花千骨的手,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告辞。”
白子画看着师徒二人远去的身影,尤其是花千骨回头好奇地又看了他一眼,那纯净无邪的眼神,让他心中再次一叹。
此地已无意义,他需尽快结束历练,回长留从长计议。
这突如其来的生死劫,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山林恢复寂静,唯有残留的妖兽尸体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就在霓漫天带着花千骨干脆利落地离开,白子画也怀着复杂心绪转身离去之后,不远处一株枝叶繁茂的古树后,空间微微扭曲,一道身着儒衫、看似文弱的身影缓缓显出身形,正是异朽阁主东方彧卿。
他此刻脸上惯常的温文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阴沉与愤怒。
五指紧紧攥着手中的折扇,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该死的!这个霓漫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花千骨扯上了关系?!”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目光死死盯着霓漫天和花千骨消失的方向,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计划被打乱的狂躁。
他布局多年,耗费无数心力,才将命运的丝线牵引至莲花村,确保白子画会在此地与花千骨相遇,开启那宿命的纠缠。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半路杀出个霓漫天!
这个蓬莱少主不仅提前截胡,收花千骨为徒,更是用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将花千骨牢牢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更让他气闷的是,白子画竟然就这么走了?!
面对生死劫,他居然没有立刻动手铲除,甚至还将随身的断念剑赠予了花千骨!
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难道就因为霓漫天在场?还是说……白子画对花千骨,在初见时便有了不同?
“不行!”
东方彧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砸毁周围一切的冲动,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绝不能让她破坏我的计划!这个霓漫天,必须去会一会!”
他需要弄清楚,霓漫天接近花千骨是巧合还是别有目的,更要设法将偏离的轨道重新扳回来!
花千骨必须去长留,必须与白子画产生更深的羁绊,这是解开他父亲封印、向五上仙复仇的关键一步!
然而,东方彧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尚未去找霓漫天,那位看似随性、实则掌控欲极强的蓬莱少主,已经将目光投向了他这只隐藏在暗处的“黄雀”。
当然,这一切,都还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