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灵娇和蓝曦臣积极准备迎接王灵玉的到来时,两人收到了一封来自岐山的加急信件。
信是王灵玉亲笔所写,字迹略显潦草,却透着一股尘埃落定的疲惫与解脱。
她只在信中简略告知,因孕期反应颇大,加之岐山事务繁杂,恐无法如期前来云梦小住,让妹妹和曦臣不必挂念,待孩儿出生后再行相聚。
这封信言辞平淡,但王灵娇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姐姐虽性子柔和,却非娇弱之人,若非真有极特殊的情况,绝不会轻易改变约定,尤其这还是她们姐妹早就期盼的团聚。
她与蓝曦臣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虑。
蓝曦臣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或许只是孕期辛苦,莫要过多担忧,我已增派了人手在岐山附近留意,若有异动,会立刻传来消息。”
然而,他们等待的“异动”并非寻常风波,而是一个石破天惊、足以颠覆整个仙门格局的消息,那便是岐山温氏宗主,仙督温若寒死了。
消息传来时,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千层浪。
仙门百家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是各种猜测、恐慌、乃至隐秘的蠢蠢欲动。
那个修为深不可测,野心勃勃,压得各家几乎喘不过气的温若寒,怎么就突然死了?
死于练功走火入魔?死于暗杀?无人知晓确切内情。
岐山温氏对外只宣称宗主旧伤复发,骤然离世,由嫡子温晁继任宗主之位。
这理由实在牵强,无人相信。
但温若寒积威甚重,即便疑似身死,余威犹在,加之岐山温氏势力庞大,一时之间,竟无人敢轻易上前试探虚实。
直到王灵玉的第二封密信,穿越重重关卡,悄无声息地送到王灵娇手中,才解开了这惊天谜团。
信纸上的字迹比上一封沉稳了许多,却带着看透世事的苍凉。王灵玉并未过多渲染情绪,只是平静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温若寒见温晁虽在处理事务上渐有章法,但心思大多缠绕在怀孕的妻子身上,对于他心心念念的“宏图霸业”,尤其是搜寻阴铁之事,远不如从前上心,甚至偶有阳奉阴违之举。
温若寒自负一生,如何能容忍继承人如此“耽于情爱”,“不思进取”?
他心中那疯狂的计划逐渐成型,既然儿子指望不上,那儿媳腹中的孙儿,或许能成为一个更完美、更受他控制的“容器”或“助力”。
他不知从何处得来一门邪术,竟妄想将王灵玉连同她腹中胎儿一起,炼制成拥有特殊力量的傀儡,以此作为他实现野心的终极武器。
温晁在一次偶然中,窥见了温若寒看向王灵玉肚子时那混合着狂热与冰冷的诡异眼神,以及他暗中准备的那些充满不祥气息的法器材料。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或许顽劣,或许能力不及其父,但他对王灵玉的爱护之心,却是丝毫不掺假的。
那是他的妻,他未出世孩子的母亲,是他黑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和温暖。
恐惧和愤怒瞬间吞噬了温晁的理智,他知道,跟一个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尤其是这个疯子还拥有绝对的力量和权势。
等待,或是恳求,都只会将妻儿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一夜,温晁提着一壶温若寒素日最爱的佳酿,走进了温若寒修炼的禁地。
温若寒或许是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或许是从未想过这个看似被自己牢牢掌控的儿子敢有异心,在温晁刻意放低的姿态和看似诚恳的言语中,他放松了一丝警惕。
就在温若寒饮下杯中酒,目光掠过墙上巨大的势力图谱,沉浸在自己即将成就的不朽功业中时,温晁动了。
他袖中藏着的、淬了剧毒的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刺入了温若寒毫无防备的心脏。
那一剑,凝聚了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所有的恐惧、愤怒和决绝。
信写到此处,王灵玉的笔停顿了许久,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模糊的阴影。
她最后只写道:“娇娇,岐山的天,变了。你姐夫他……手上沾了血,但我和孩子,活了。”
王灵娇放下信纸,久久无言。
窗外是云深不知处灿烂的夏日阳光,但是她却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猜到温若寒可能对姐姐不利,却万万没想到,最终是以这样一种戏剧性又惨烈的方式收场。
一代枭雄,没有死在轰轰烈烈的正邪大战中,没有败于任何阴谋算计,而是死在了自己亲生儿子的背刺之下,原因仅仅是为了保护妻儿。这结局,讽刺得令人心惊。
蓝曦臣阅信后,亦是沉默良久。他轻叹一声,将王灵娇揽入怀中,低声道:
“温晁……他做出了选择。”
这选择血腥而悖伦,但在那绝望的境地下,似乎又是唯一能保护所爱之人的途径。
是非对错,已难简单评判。
温若寒既死,温晁作为唯一的嫡子,顺理成章地继任了岐山温氏宗主之位。
他以雷霆手段清洗了少数几个对他继位有所异议的旁支和长老,迅速稳住了内部局面。
至于那令人垂涎的仙督之位,温晁却有着惊人的清醒认知。
他深知自己根基未稳,能力威望远不及其父,若强行占据仙督之位,必然成为众矢之的,仙门百家联手讨伐岐山是迟早的事。
他还没活够,还想守着媳妇孩子过安生日子。
秉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以及“找个高个子顶锅”的朴素想法,温晁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决定,他将仙督之位,拱手让给了姑苏蓝氏的宗主,蓝曦臣。
消息传出,仙门哗然。蓝曦臣本人更是措手不及。
他生性雅正端方,喜静,愿以音律书画修身,以家族事务为重,从未有过执掌仙门、号令百家的野心。
更何况……他看了一眼身旁眉眼弯弯,正揶揄地看着他的王灵娇,心中更是无奈。
他和小姑娘的婚事尚未正式定下,两人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若再接下仙督这沉重的担子,日后必然俗务缠身,奔波劳碌,哪还有多少闲暇陪伴她?
蓝曦臣第一次生出了“坑弟”的念头。他试图将这个“重任”推给弟弟蓝忘机。
弟弟蓝忘机修为高深,品性端严,虽寡言但处事公正,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等他狠下心肠,准备去找弟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时,却被告知,二公子蓝忘机早已与云梦江氏大弟子魏无羡一同下山夜猎,归期未定。
据目击的门生描述,二人方向明确,步履从容,颇有几分“携手天涯,不问世事”的架势。
蓝曦臣:……
他这弟弟,跑得倒是快。
无奈之下,面对温晁的慷慨相让,以及仙门百家或因信任、或因局势需要而隐隐形成的推举之势,蓝曦臣无法再推拒。
他最终还是接下了仙督之位,肩负起姑苏蓝氏的责任,也要肩负起这维系仙门平衡、引导正道方向的重任。
成为仙督之后,蓝曦臣处理的第一件要务,并非什么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而是私事。
他郑重地请出叔父蓝启仁,备下厚重聘礼,亲自前往颖川王氏下聘求亲。
态度之坚决,流程之迅速,让原本还想多留徒弟几年的虞紫鸢都挑不出错处。
蓝曦臣与王灵娇的婚期定得极为仓促,从订婚到成亲,仅仅两个月。
实在是蓝曦臣不想再有任何耽搁,仙督之位已是身不由己,他必须在他被无数事务淹没之前,将他的小姑娘牢牢地、名正言顺地拴在身边。
两人的婚礼办得极其盛大。
新郎是姑苏蓝氏宗主、新任仙督,风姿卓绝,誉满天下;
新娘是云梦江氏宗主夫人虞紫鸢的嫡传弟子,自身虽无显赫家世,但背后站着云梦江氏,更是岐山温氏现任宗主夫人唯一的亲妹妹。
三大家族通过这场联姻,形成了直接而紧密的联系,其意义远超一场简单的婚礼。
婚礼之盛大,宾客之显赫,堪称近百年来仙门第一盛事。
坐在观礼席上的金光善,看着那对璧人在万众瞩目中行礼,看着江枫眠、虞紫鸢欣慰的笑容,看着温晁毫不掩饰地以娘家人自居、忙前忙后的样子,再想到自家那个还在为退婚之事郁郁寡欢的儿子,心中一阵阵发慌。
三大家族俨然联合,他兰陵金氏若被排除在外,日后处境堪忧。
他试图重新提及金子轩与江厌离的婚事,甚至不惜放下身段,私下找到江厌离表达歉意和诚意。
然而,如今的江厌离早已不是那个会因为退婚而暗自神伤的柔弱女子。
在父母的支持和自身的成长下,她变得更加坚韧和通透。
她平静而坚定地拒绝了金光善:
“金宗主,往事已矣,不必再提。厌离福薄,当不起兰陵金氏少主夫人之位,愿金公子另觅良缘。”
态度不卑不亢,彻底断绝了金光善的念想。
婚后,蓝曦臣与王灵娇居于云深不知处。
蓝曦臣身兼宗主与仙督二职,事务繁忙,但他总会尽力挤出时间陪伴妻子。
王灵娇天性活泼,为规矩森严的云深不知处带来了不少生气,她虽偶尔还是会触犯几条家规,但有仙督夫君的徇私舞弊,倒也过得自在快活。
两年后,王灵娇诞下一个女儿。
小姑娘继承了父母最好的样貌,玉雪可爱,尤其是一双酷似蓝曦臣的浅琉璃色眼眸,清澈剔透,笑起来时又像极了王灵娇,甜得人心都要化了。
这孩子,从出生起就被捧在了掌心。
她是姑苏蓝氏宗主兼仙督的嫡长女,是岐山温氏宗主温晁唯一的外甥女,是云梦江氏宗主夫人虞紫鸢之徒的女儿,江枫眠和虞紫鸢更是将她视若亲外孙女般疼爱。
最关键的是,她还有一个桃李满天下、在仙门中极受尊崇的叔爷爷蓝启仁。
蓝启仁对待子侄辈向来严厉,唯独对这个冰雪聪明、又会撒娇的小孙女毫无抵抗力,亲自为她取名“蓝溪”,取“清溪潺潺,心性明澈”之意,更是将一身学识倾囊相授。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蓝溪,可谓是仙门百年来最不能招惹的存在。
她身份尊贵,背景强硬,自身也天赋不俗,性子虽被宠得有些娇纵,却难得心地纯善,明辨是非。
整个修仙界,确实找不出一个敢欺负她的人。
时光荏苒,岁月静好。
王灵娇的修行天赋确实如她所自知,不算顶尖,她的修为终其一生也未能追上惊才绝艳的夫君蓝曦臣。
但她并不遗憾。她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仅如此她还改变姐姐的命运,维系仙门安宁,辅佐蓝曦臣治理仙门百家……
她见证了姐姐平安喜乐,儿女绕膝;
见证了温晁虽非雄才大略,却也守着岐山一方安宁,与姐姐相濡以沫;
见证了仙门在蓝曦臣的治理下,迎来了难得的平和时期;
更养育了蓝溪这样明媚优秀的女儿。
她这一生,虽无通天修为,却过得充实而圆满。
当生命的尽头来临,王灵娇躺在床榻上,容颜虽已不再年轻,眼神却依旧清澈。
蓝曦臣紧握着她的手,眼中是化不开的悲痛与不舍,已成青年的蓝溪跪在床前,泣不成声。
王灵娇努力对他们露出最后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的灵魂轻轻地从王灵娇的身体中抽离。
再次“睁眼”时,已身处一个纯白而陌生的空间。
时安,或者说王灵娇的灵魂,此时静静地漂浮在系统空间中,脑海中闪过那个世界所有的爱恨情仇,最终定格在蓝曦臣温柔的眼眸和蓝溪灿烂的笑脸上。
她完成了系统的攻略任务,也不知道接下来她还会去哪里?是回家,还是继续做任务,还不等时安反应过来,就又被系统投放到了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