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我还小!”
宫远徵反驳,语气里却少了些底气,反倒像被戳中心事的羞恼。
“不小了。”
宫尚角似乎淡淡笑了一下
“只是性子还需磨一磨。有她在,或许你能沉稳些。”
“哥!”
宫远徵的声音提高了些,随即又压下去,闷闷的。
“……她长得好看吗?”
门外,宋时安轻轻吸了口气,将那一丝赧然压下,抬手叩响了门扉。
里头的谈话声戛然而止。片刻,宫尚角低沉的声音传来:
“进来。”
宋时安推门而入,青穗捧着药包跟在她身后。
书房内陈设简洁,满架书卷与几件冷峻兵器勾勒出主人风格。
宫尚角坐在主位,而一旁站着个身着墨绿锦袍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面容俊秀精致,眉眼间却带着一股未驯的锐气与疏离,此刻那双漂亮的眸子正带着审视与几分未褪的羞窘,直直看向她。
这便是宫远徵。
宋时安垂下眼帘,规规矩矩向宫尚角行礼:
“宫二哥哥。”
又转向宫远徵,微微屈膝,“这位想必是徵宫的远徵弟弟?安安这厢有礼了。”
她声音清软,态度落落大方。
宫远徵没料到她会直接点破自己身份,还叫得这般……亲近,耳根微热,抿了抿唇,只含糊“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宫尚角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问道:
“安安过来,可是有事?”
宋时安抬起眼,目光澄净:
“打扰宫二哥哥和远徵弟弟说话了。实在是我需每日煎服汤药,侍女说角宫厨房并无合用的药具,得知需往徵宫去,便想着先来禀报一声。”
她示意青穗手中的药包,“不知是否方便?若是不便,我再想其他法子。”
她说得恳切在理,既说明了缘由,又将选择权恭敬地交还主家,态度不卑不亢。
宫尚角看向宫远徵:“远徵,徵宫的煎药房可方便?”
宫远徵眉头微蹙。徵宫药房是他的地盘,堆满各种珍贵药材、毒物与半成品的试验品,向来不喜外人踏入。
但哥刚说了这是……给他找的媳妇,而且这宋时安看起来文文静静,理由也正当。
他瞥了她一眼,少女安静站着,肤色白皙,眉眼温柔,不像那些聒噪或娇气的闺秀。
想起哥哥说她身体不好,心底那点排斥莫名松了些,但嘴上仍硬邦邦的:
“徵宫药房重地,规矩多。每日定时煎药,不得随意走动,更不准乱碰东西。”
“这是自然。”
宋时安立刻应道,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与小心翼翼。
“多谢远徵弟弟行方便。我定然谨守规矩,绝不添乱。”
她顿了顿,又轻声补充。
“我这药方是家中惯用的,需文火慢煎一个时辰,期间需适时添水,把握火候。可否……让我这丫鬟青穗在旁看着?她跟了我多年,知晓步骤。若远徵弟弟不放心,亦可派位懂药的婢女从旁指点。”
她考虑得周全,既提出了需求,又主动接受监督,让人挑不出错。
宫远徵听着她那句软软的“远徵弟弟”,心里有点别扭,却又奇异地并不讨厌。
他别开脸,对宫尚角道:
“哥,那就让她每日辰时末、申时初过来吧,我会让人领她去侧间小药房,那里器具齐全,也清净。”
“好。”宫尚角点头,看向宋时安,“如此安排,安安可满意?”
“极好,多谢宫二哥哥,多谢远徵弟弟。”
宋时安再次行礼,目光触及宫远徵微微发红的耳尖,心中莞尔,面上却依旧温顺。
正事说完,宋时安本欲告辞,宫尚角却道:
“安安稍等,我即刻便要出宫门办事,短则十日,长则半月方回。在此期间,远徵会照应你。若遇急事,亦可告知角宫管事朱娘。”
他语气沉稳,交代得清楚。
“宫门内规矩礼仪,朱娘会慢慢教你。长老与执刃召见前,安心在疏影阁休养即可。”
“是,时安明白。”
宋时安应下,抬眸看向宫尚角,眼神真诚。
“宫二哥哥外出,请务必保重。”
宫尚角颔首,又对宫远徵嘱咐几句,无非是让他收敛性子,多看顾些。
宫远徵虽有些不耐烦,还是点头应了。
宋时安适时告退,带着青穗离开书房。
走出不远,她仿佛还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属于少年的、带着探究与复杂情绪的视线。
回到疏影阁,朱娘已备好午膳,菜色精致清淡。
用饭时,朱娘不着痕迹地提点了些宫门内的情况:
各宫方位、重要人物、日常忌讳等。
宋时安静静听着,偶尔问一两个细致的问题,显出用心。
午后小憩片刻,宋时安便让青穗准备,首次前往徵宫煎药。
徵宫位于角宫东侧,建筑风格更为奇峭,檐角铃铛在风中轻响,空气中隐约浮动着一股草木与矿物混杂的奇特气息。
一名穿着徵宫服饰、面容严肃的侍女已等在门口,自称阿箐,奉命引她们去小药房。
穿过几重回廊,药房位于一处相对独立的侧院。
推门进去,屋内宽敞明亮,靠墙立着高大的药柜,中央是长条木案,摆放着捣药臼、铡刀等物,角落里有几个小巧的药炉和风炉。
窗明几净,看得出时常打扫,但工具齐全,确是煎药的好地方。
“宋姑娘请在此处煎药。”
阿箐声音平板,“药材请自行处理,用水在门外缸中,柴火在此。煎药期间,奴婢会在门外候着。切记,只可用指定药炉,不可擅动他物,更不可进入内间主药房。”
“有劳阿箐姑娘了。”宋时安温声道谢,示意青穗将药包放在案上。
阿箐退至门外,将门虚掩。
宋时安先净了手,才打开药包。
里面是她从宋家带来的几味调理药材,配方温和。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药材成色,又嗅了嗅,确认无误,才让青穗按步骤清洗、浸泡。
她自己则走到窗边,看似打量院中几株开着奇异小花的植物,实则神识微动,悄然感应着周围。
这徵宫果然不简单,除了明处的阿箐,暗处至少还有两道似有若无的注视。而内间主药房的方向,隐隐传来更复杂的气息,有些令她熟悉的灵草波动,但更多的是各种或辛辣、或甜腻、或诡异的混合药气,甚至夹杂着几缕极淡的……毒腥。
宫远徵擅长毒与暗器,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