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大长老被“请”来时,栖凰殿已成了人间炼狱。
颜妩的痛呼声一声高过一声,撕心裂肺。鲜血染红了床榻,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数名太医和稳婆围在床边,个个面无人色,手足无措。拓跋烬如同煞神般立在床头,周身戾气翻涌,眼神猩红,仿佛随时会暴起杀人!
大长老看到拓跋烬以血画下的符文,瞳孔骤缩!再看到颜妩的情况,脸色更是凝重到了极点!
“胎位不正!脐带缠颈!血崩之兆!”大长老声音苍老而急促,“寻常之法已无用!唯有…唯有施展‘移星换斗’之术!强行扭转胎位!但此术凶险万分,需以母体精血为引,稍有不慎,母子俱亡!”
“那就施术!”拓跋烬毫不犹豫,声音斩钉截铁,“孤要她们母子平安!若有一人出事…孤要你南疆全族陪葬!”
大长老浑身一颤,不敢再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巫骨法器,口中吟唱起古老而晦涩的咒语。幽蓝色的巫火再次燃起,环绕着颜妩的腹部。
“娘娘!跟着老朽的指引!用力!”大长老的声音带着奇异的穿透力。
颜妩在剧痛和巫火的灼烧感中,几乎丧失了所有意识。她只能凭借本能,跟随着大长老的指引,一次次地凝聚起残存的力量,向下用力!
“呃啊——!”凄厉的惨叫响彻大殿!
拓跋烬死死握着她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每一次用力时身体的颤抖和生命的流逝。他看着她在血与火中挣扎,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涣散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
他从未如此恐惧过!这种即将失去的恐慌,比千军万马压境更让他窒息!
“颜妩!看着孤!”他低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祈求,“不准闭眼!孤命令你!看着孤!”
颜妩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中,拓跋烬那张布满冷汗、写满恐慌和暴戾的脸,却异常清晰地印入她的眼底。他猩红的眼中,没有平日的冷酷和算计,只有一种近乎崩溃的、纯粹的恐惧和…绝望?
他在怕…怕她死?
这个认知,让颜妩濒临涣散的神智有了一丝奇异的清醒。
“王…上…”她气若游丝,唇边却勾起一抹极淡、极虚弱的弧度,带着一丝嘲弄,一丝释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愫,“你…也会怕吗…”
拓跋烬浑身剧震!看着她唇边那抹刺眼的笑,听着她虚弱却清晰的话语,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暴怒瞬间淹没了他!
“孤不准你死!”他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咆哮,猛地俯身,狠狠吻住她冰冷的、染血的唇!这个吻毫无温柔可言,充满了血腥味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仿佛要将她即将消散的生命力,生生从死神手中夺回!
“呃…”颜妩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唇齿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他霸道的气息。一股奇异的力量,伴随着他滚烫的唇舌,似乎真的注入她冰冷的身体。
就在这时!
“哇——!”
一声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婴儿啼哭,如同天籁般,骤然划破了栖凰殿内令人窒息的绝望!
生了!
第一个孩子,终于降生了!
“是个小王子!”稳婆惊喜的声音带着哭腔!
然而,还不等众人松一口气,大长老急促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一个!快!娘娘!还有一个!用力啊!”
颜妩刚刚松懈的神经再次绷紧!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将她淹没!她能感觉到,第二个孩子卡在了那里,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娩出!身下的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血崩!血崩了!”稳婆惊恐的尖叫如同丧钟!
“颜妩!”拓跋烬目眦欲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握在掌中的那只手,正在迅速变冷!
“巫神在上!以吾之魂!祭!”大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巫骨法器插入自己心口!一股更加磅礴的幽蓝火焰涌入颜妩体内!
“啊——!”颜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
“哇——!”
又一声啼哭响起!比前一声更加嘹亮!
“是…是个小公主!”稳婆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然而,颜妩的身体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在血泊之中。她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身下的鲜血依旧在汩汩流淌…
“颜妩!”拓跋烬肝胆俱裂!他猛地将她抱入怀中,疯狂地拍打着她冰冷的脸颊,“醒醒!给孤醒过来!不准睡!听到没有!”
怀中的人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脉搏证明她还活着。
“太医!救她!救她!”拓跋烬如同疯魔般嘶吼,眼中是毁天灭地的疯狂,“救不活她!孤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太医们连滚爬爬地围上来,手忙脚乱地施针止血,灌入参汤。
大长老捂着心口的伤口,脸色惨白如纸,他踉跄着上前,将一枚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玉符塞进颜妩手中:“圣女…撑住…巫神…庇佑…”
栖凰殿内,只剩下拓跋烬绝望的嘶吼,婴儿微弱的啼哭,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风雪依旧,惊雷炸响。
这一夜,北漠王庭,凰血泣天。
栖凰殿的血腥气,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浓稠得化不开。
颜妩躺在冰冷的床榻上,脸色灰败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身下的锦被早已被鲜血浸透,凝结成暗红的硬块。太医们围在床边,施针的手抖如筛糠,灌下的参汤顺着她苍白的唇角溢出,徒劳无功。
“废物!一群废物!”拓跋烬双目赤红,如同濒死的困兽,抱着颜妩冰冷的身躯,嘶吼声震得殿内梁柱嗡嗡作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像指间的流沙,无论他如何用力攥紧,都无可挽回!
“王…王上…”大长老捂着心口狰狞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巫袍,他挣扎着上前,声音嘶哑破碎,“圣女…生机已绝…寻常药石…无力回天…唯有…唯有…”
“唯有什么?!”拓跋烬猛地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说!”
“唯有…以命换命…”大长老喘息着,眼中是悲悯与决绝,“巫族…有禁术‘血魂引’…以施术者心头精血与半身寿元为引…向巫神献祭…可强行…续命…但…但代价是…施术者…必遭反噬…轻则…重残…重则…殒命…”
以命换命!
拓跋烬瞳孔骤缩!他看着怀中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消散的颜妩,再看向大长老惨白的脸和不断涌血的伤口。这个老人,为了救她的孩子,已自刺心脉,祭献了部分神魂!再施展禁术…
“孤来!”拓跋烬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疯狂!他将颜妩轻轻放回床榻,猛地站起身,抽出腰间那柄曾染血无数的弯刀!
“王上不可!”福安和太医们失声惊呼!
“滚开!”拓跋烬一脚踹开试图阻拦的福安,眼神冰冷如刀,“谁敢拦孤,杀无赦!”
他走到大长老面前,声音低沉如同地狱刮来的寒风:“告诉孤,怎么做!”
大长老看着他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颤抖着手,沾着自己的心头血,在拓跋烬的掌心画下一个诡异繁复的血色符文。
“引…心头血…注入此符…以…以神魂为誓…向巫神…献祭…”大长老的声音越来越弱。
拓跋烬毫不犹豫,刀尖反转,狠狠刺入自己的左胸!滚烫的心头血瞬间涌出,精准地注入掌心的血色符文!
“嗡——!”
符文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阴冷而强大的力量顺着符文涌入拓跋烬体内,疯狂抽取着他的生命力和神魂!剧烈的痛苦让他眼前发黑,身体剧烈颤抖,但他咬紧牙关,死死支撑!
“以吾之血!以吾之魂!祭奉巫神!换她一线生机!护她魂魄不散!肉身不腐!若有违誓!魂飞魄散!永堕无间!”拓跋烬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撼天动地的决绝,响彻在死寂的大殿!
血光冲天而起,将整个栖凰殿映照得如同血狱!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洪流般涌入颜妩体内!
奇迹发生了!
颜妩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晕!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竟重新跳动起来,虽然依旧微弱,却顽强地持续着!
“噗——!”拓跋烬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向后倒去!福安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他。
“王上!王上!”福安看着拓跋烬胸前汩汩涌出的鲜血和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吓得魂飞魄散!
拓跋烬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颜妩脸上,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膛,眼中翻涌着狂喜、后怕和一种近乎虚脱的释然。
“她…活了…”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满足的弧度,随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王上——!”
栖凰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