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暂平,漪澜殿内,烛光摇曳。
颜妩正为萧钰施针调理旧伤。经过此事,两人更加默契。
“阿妩,此次多亏有你。”萧钰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沉,“只是,二哥手段阴狠,日后恐还有更多龌龊。”
颜妩收针,淡然一笑:“殿下,妾身既嫁入东宫,便与殿下同荣辱,共进退。与其被动防备,不如……主动出击。”
萧钰挑眉:“哦?你有何计?”
颜妩压低声音:“二皇子屡次出手,其势虽大,但其行已显焦躁。陛下春秋正盛,他最怕的,便是殿下羽翼渐丰。我们或许可从其党羽内部入手,寻其破绽。比如……吏部侍郎张舟,他虽是二皇子钱袋子,但其子张狂,在扬州有命案把柄落在我们手中。又比如,钦天监副监正,似乎对德妃宫中一位女官……”
颜妩娓娓道来,将回京后暗中让阿武和东宫暗卫调查到的信息一一分析,条理清晰,直指要害。她不仅懂医术,更通人心,擅谋略。
萧钰越听眼神越亮,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惊叹道:“孤得阿妩,如高祖得张良,如鱼得水!好!便依你之计!明日孤便安排人手,先从张舟入手!”
夫妻二人,在红烛帐下,细细筹谋,布下一张针对二皇子势力的无形大网。
窗外月色朦胧,京城之夜,静谧之下,新的风暴正在酝酿。而这一次,颜妩不再只是被保护的弱者,她将与萧钰并肩,在这皇权之巅,共同迎接一切挑战。
二皇子一党的舆论攻势虽被颜妩以仁心仁术化解,但其根基未损。这日大朝会,一场针对颜妩出身与能力的风暴,在庄严的大殿上骤然掀起。
吏部侍郎张舟,一改往日对太子的恭顺,出列朗声道:“陛下!太子妃颜氏,虽于太子有救命之恩,然其出身商贾,又系下堂之妇,于礼法有亏。更者,女子干政,乃国之大忌!臣闻太子妃常于东宫与太子议论朝政,甚至对盐铁、漕运之事多有建言,此非后宫之福,恐蹈前汉吕、武之覆辙!臣恳请陛下明察,以正视听!”
此言一出,如同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不少依附二皇子或恪守陈规的官员纷纷附议,要求限制太子妃权力,甚至暗指太子纵容内帷,德行有失。
萧钰面沉如水,眸中寒意凛冽,正要开口驳斥,龙椅上的周帝却抬手制止了他。周帝目光深邃地看向张舟,又扫过一众附议之臣,缓缓道:“张爱卿所言,不无道理。礼法不可废。”他话锋一转,“然,太子妃救驾有功,亦是不争之事实。其医术仁心,日前平息时疫,百姓称颂。朕尝闻,格物致知,唯才是举。若太子妃果有经世之才,困于内帷,岂非朝廷损失?”
周帝此言,看似中立,实则将难题抛回。他既维护了礼法体统,又给颜妩留了余地,更是一种试探。
这时,一向中立的太医院院正,须发皆白的孙思邈后人孙老院正,颤巍巍出列:“陛下,老臣有一言。太子妃医术,老臣曾与其切磋,确系颜氏秘传,精妙绝伦,尤在解毒与调理一道,老夫亦自愧弗如。然,医术与朝政,终究殊途。老臣斗胆,愿与太子妃于三日后的经筵之上,公开辩难医典,一则扬我大周医学,二则亦可观太子妃学识根底,若果然博古通今,明理知义,则其偶有建言,或亦可视为‘内助’,而非‘干政’。请陛下圣裁!”
孙院正德高望重,此议既全了礼法,又给了颜妩一个公开证明自己的机会,将“后宫干政”的敏感问题,巧妙转化为学术辩难。周帝颔首:“准奏。”
朝堂风波,暂时导向了一场万众瞩目的医典辩难。
三日后,皇宫文华殿,经筵大开。
此次辩难非同小可,不仅帝后、太子、宗室重臣在场,更有翰林院学士、太医院精英列席,二皇子萧锐亦皮笑肉不笑地坐在一旁,准备看颜妩出丑。
孙院正率先发问,从《黄帝内经》到《伤寒杂病论》,从经络穴位到方剂配伍,问题由浅入深,渐趋艰深冷僻。寻常医者,能答上一二已属不易。
然而,颜妩从容立于殿中,身着端庄宫装,面对诘难,对答如流。她不仅精准阐释经典,更能引据旁征,结合《颜氏秘录》中的独特见解,甚至对某些千古难题提出新颖而合理的推论。其言辞清晰,逻辑严密,不仅展现了深厚的医学底蕴,更流露出不凡的智慧与气度。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唯有颜妩清越的声音回荡。起初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众人,神色由轻视转为惊讶,再由惊讶转为叹服。连周帝都不时微微颔首。
萧锐脸色愈发难看,他没想到颜妩竟有如此才学。
孙院正问至最后,抚须叹道:“太子妃学识之渊博,见解之精辟,老夫佩服。然,医者,仁术也。敢问太子妃,如何理解‘上医医国’之意?”
此问已超出纯粹医学,暗含朝政。所有人都屏息看向颜妩。
颜妩微微躬身,从容道:“孙院正垂询,妾身浅见,‘上医医国’,并非指医者越俎代庖,干预朝政。而是说,医者洞察人体阴阳五行、气血盈亏之道,与治国者需明察社会利弊、调和百姓福祉之理,有相通之处。譬如,人体有病,需辨证施治,或扶正,或祛邪;国家有弊,亦需洞悉根源,或休养生息,或革除积弊。妾身以为,身为东宫内眷,若能以医者之心,体察民生疾苦,明辨是非利弊,于殿下理政或有些许裨益,便是尽了‘内助’之本分,而非妄图‘医国’。妾身愚见,让诸位见笑了。”
一番话,不卑不亢,既阐明了“医国”的隐喻,又巧妙划清了“内助”与“干政”的界限,格局宏大,却又谦逊得体。
满殿寂静,随即,周帝率先抚掌:“善!太子妃所言,深得朕心!医道通于治道,仁心即仁政!有此贤内助,实乃太子之福,大周之幸!”
帝心大悦,谁还敢再置喙?经筵辩难,颜妩大获全胜,其才学、智慧、气度,彻底折服了在场众人,“商户弃妇”的污名,在此刻被洗刷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贤德才慧”的太子妃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