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杀劫已至尾声,其惨烈程度却远超以往任何一个量劫。西岐与商汤的战事虽因姜子牙统帅有方、玉虚门下频频相助而渐趋明朗,但修士间的争斗却愈发酷烈,牵连日广。
昆仑与金鳌两脉的道统之争、因果清算,早已超出了凡人王朝更迭的范畴,演变为一场席卷玄门、动摇天地根基的大劫。劫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黑红色煞云,终日笼罩在洪荒上空,翻滚不休,仿佛天地溃烂的伤口。煞云之下,日夜不息地传来金铁交鸣的刺耳锐响、法术爆裂的沉闷轰鸣、法宝对撞的绚烂光爆,以及……无数生灵临死前那绝望而不甘的惨嚎。血腥气混杂着灵气溃散的悲鸣,弥漫四野,让日月无光,星辰黯淡,大地之上处处焦土,江河之中流淌着淡淡的血色,当真是末世景象。
这一日,谷内如往常般开门迎客,风铃轻响,食物香气袅袅。然而,这份宁静却被三位突然造访、气质殊异却皆笼罩在浓重悲愤中的仙子所打破。
来者正是截教内门亲传、三仙岛的三霄娘娘。
为首者云霄,身着素白如雪的云纹仙裳,原本清丽绝伦、不染尘埃的容颜,此刻却苍白得近乎透明。眉宇间那常年萦绕的淡泊出尘之气,已被悲愤所取代。她眼帘微垂,长睫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却遮不住那双昔日清澈寒潭般的眼眸中,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血丝。她周身原本纯净无瑕的上清仙光,此刻显得明灭不定,隐隐沾染了一丝难以驱散的血煞之气与怨愤之意,使得她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晦涩而危险。
紧随其后的碧霄,一身碧色衣裙依旧灵动,但眉眼间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娇俏与慧黠,只剩下压抑不住的熊熊怒火与焦躁。她紧咬着下唇,贝齿几乎要嵌入肉中,双手紧紧攥着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眶通红,泪水在其中打转,却被强烈的恨意强行逼回,只余下一片骇人的赤红。
最小的琼霄,身着彩衣,颜色却仿佛黯淡了许多。她神色沉重,眉眼低垂,眸中水光涟涟,泪痕未干,又添新泪。比起大姐的沉寂与二姐的暴烈,她更多是一种无助的悲伤与茫然,仿佛无法接受那骤然降临的巨变,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萎靡了下去。
三姐妹联袂而至,步履却不复往日腾云驾雾、罗袜生尘的仙姿飘逸,反而如同背负着万钧重担,每一步都带着一丝凝滞与沉重。
山谷内那与世隔绝的祥和宁静道韵,在她们踏入的瞬间,如同温暖的泉水般包裹上来,让她们紧绷欲裂的心神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一瞬。然而,这短暂的舒缓,反而像是一面镜子,更清晰地照出了她们内心那刻骨铭心的忧思与痛楚,随即那汹涌的悲愤便以更猛烈的势头反扑回来,让她们的脸色在苍白之中,又透出一种心力交瘁的青灰。
“叮铃——”
门口那串看似普通的风铃轻轻摇曳,发出的声响却不复往日的清越空灵,似乎也感知到了来客心境的沉重与不稳定,响动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与低回。
餐馆内,乐游正与烛龙在柜台后,对着一枚记载着某种罕见太古香料特性的玉简低声商讨。感受到这三股熟悉却又带着剧烈情绪波动的气息临近,乐游抬起头。当他的目光触及三霄娘娘如此模样时,心中不由一沉,暗自叹息。
峨眉山罗浮洞赵公明道友,已然遭劫!定海珠被夺,赵公明真灵受创,虽未彻底湮灭,但遭此大厄,道途几近断绝,思及三霄与赵公明深厚的兄妹之情,她们此刻的心境,可想而知。
乐游与赵公明也算有过数面之缘,对这位豪爽仗义、道行高深的截教外门大弟子颇有好感。如今见他落得如此下场,三霄又这般模样,即便他也不免生出几分唏嘘与怜悯。他整理了一下情绪,迎上前去。
“云霄、碧霄、琼霄,”乐游开口,语气温和,并未使用常见的“道友”之称,而是直接称呼名讳,以示亲近,“许久未见,看你们气色不佳,心神激荡,可是近来遇到了什么难事?”
他的身份乃是道祖鸿钧的记名弟子,与三霄之师、截教圣人通天教主乃是同辈论交。因此,三霄见了他,按理当称一声“师叔”。只是此刻三霄心神大乱,礼数难免疏忽,乐游也不以为意,主动以平和的姿态相对,希望能稍稍安抚她们的情绪。
烛龙眼眸扫过三霄。他的目光在她们周身不稳的仙光上停留了一瞬,并未出言,只是悄然引动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时光道韵。这缕道韵如同最轻柔的涟漪,无声地扩散开来,将餐馆内本就祥和的气场抚慰得更加宁静。
云霄闻声,身躯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这才仿佛从浑噩的悲恸中惊醒一丝。她抬起苍白的脸,看向乐游,努力想扯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却只让嘴角僵硬地牵动了一下,比哭更令人心酸。她敛衽行礼,声音干涩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云霄……携妹妹碧霄、琼霄,见过乐游师叔。劳师叔挂心,我们……尚好。” 这“尚好”二字,她说得极其艰难,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明显的颤抖,毫无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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