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外那场因“太和气血汤”而消弭的冲突,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乐游心中荡开了层层涟漪。他亲眼目睹了劫气如何轻易地扭曲心智,将本是同源的三教弟子推向不死不休的境地。虽然一碗热汤暂时化解了干戈,但那深植的理念分歧与量劫催化的戾气,绝非长久之计。
夜色渐深,餐馆内只剩下乐游与烛龙。乐游擦拭着灶台,眉宇间带着一丝思索。烛龙静坐一旁,并未打扰,只是默默陪伴。
灶台擦至第三遍时,乐游忽然停住动作。
“烛龙,”乐游转身,忽然开口,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清晰,“我有个想法。”
烛龙抬眸,他没有问“什么想法”,只是静静看着乐游,眼中是全然的信任与等待——仿佛无论乐游说出什么,他都会说“好”。
这份无需言明的支持,让乐游心中暖流涌动。他走到烛龙面前。“我想办个‘美食节’。”
乐游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不设门槛,不论出身,广发‘食帖’,邀请阐教、截教、人教乃至散修中有缘之人,齐聚于此。不以论道,不以争锋,只以美食会友。我想让他们知道,在这杀劫之外,天地间尚有如此滋味,尚有片刻的安宁与共享的欢愉。”
烛龙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乐游的脸。他看到乐游眼中不仅有厨者对美食的热爱,更有一种更深邃的东西——那是经历过开天辟地、见证过洪荒初生的人,对这片天地及其中生灵的悲悯与责任。
“尤其是,”乐游眼中神采更盛,“我构思了一道特殊的点心,名为‘圣人欢喜团’。若能成功,或可引动食客内心深处被劫气蒙蔽的本真喜乐。不靠法力强行镇压,不靠说教空谈道理,只以味觉之道,唤醒他们遗忘已久的、最简单的快乐。”
“圣人欢喜团。”烛龙重复这个名字,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你想以五味通五情,以五情映五行,最终归于本真欢喜?”
乐游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知——”
“我见过你试验时的笔记。”烛龙唇角微不可查地扬起,“桌上,第三本,第七页至十二页,画了五个圆,分别标注酸、甜、苦、辣、咸,以线相连,中心写着一个‘喜’字。页边还有小字:‘五味非独味,乃情之映。劫气蒙心,如污镜照人,镜未破,只须拭尘。’”
乐游怔住,随即失笑:“你连我草稿边角的涂鸦都看得这般仔细……”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仔细。”烛龙说得平静自然,仿佛在陈述日升月落般的真理。他站起身,与乐游平视,低沉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此计大善。你想做,便去做。此地规则,由你而定,无人可扰。”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需要我做什么?”
乐游心中暖意翻涌,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入烛龙掌心。烛龙的手温热而稳定,仿佛能托起一切重量。
“真有一事需你相助。”乐游笑道,指尖在烛龙掌心轻划,“这‘食帖’的送达,须得精准而有缘,不可强求,亦不可错过本当来之客。此外,餐馆空间有限,届时来客若多,需临时拓展——这两件事,恐怕需借你时光之力,方能在不惊动外界、不显突兀的情形下完成。”
“小事。”烛龙颔首,反手握住乐游的手,十指相扣。一缕微不可查的时光道韵自他指尖流转而出,在两人相握的手间萦绕,“拟定名单,将邀请之意念注入空白帖中,余下的交给我。”
接下来的几日,“有间餐馆”罕见地挂出了“暂停营业,筹备盛会”的木牌。乐游开始全身心投入“第一届洪荒美食节”的筹备中。他不仅要准备大量不同功效、风味的食材,更要精心构思那压轴的“圣人欢喜团”。
而烛龙,则成为了他最得力的助手与最坚实的后盾。乐游负责创意与烹饪,烛龙则负责将所有想法变为现实。乐游需要一个能够保持极致低温、封印灵机不散的冰窖来处理某种特殊食材,烛龙便引动一丝北冥寒意,在厨房一角单独开辟出一方时光缓流的冰雪空间。
乐游需要只有在特定时辰、特定月光下才能采摘的“月华凝露”。
烛龙抬头望月,便微微调整餐馆上方小范围的时间流速与月光角度,让其提前达到最佳状态。
当夜,一捧清辉如约洒在后院那株“月见草”上,叶心凝聚的露珠饱满欲滴,光华内蕴。乐游以玉瓶接取时,轻声感叹:“你这般逆改天时,不会遭反噬么?”
“小范围,短时日,无碍。”烛龙拭去他鬓角的夜露,“为你,值得。”
第五次,乐游试验“圣人欢喜团”的雏形。前四次均告失败:不是五味冲突导致团子崩散,便是五行失衡引发小范围灵气紊乱。最后一次,五种光团在即将成型时剧烈冲突,眼看要炸开——
烛龙抬手,五指虚按。暴走的灵气瞬间凝固,如被冻结在时光中的琥珀。他并未强行镇压,而是以极其精妙的手法,将时间在那五团能量内部做了差异化调整:让冲突最剧烈的部分“慢”下来,让需要融合的部分“同步”起来。乐游抓住这瞬息的机会,重新调和,终于稳住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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