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们离去后,洞天福地“有间餐馆”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然而,这份宁静之下,却涌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流。乐游发现,自己与烛龙之间的相处,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了。
具体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烛龙依旧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他的老位置,或是闭目养神,或是望着窗外——如今窗外已是洞天内的灵秀景色。但乐游能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停留的时间似乎更长了些,那目光中的含义,也变得更加复杂难明。有时他无意中回头,会捕捉到烛龙迅速移开视线的瞬间,那冷峻的侧脸线条,似乎也少了几分棱角。
而乐游自己,在面对烛龙时,心跳也偶尔会不争气地漏掉半拍。他会不自觉地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会在研究出新菜式时,第一个想到烛龙会不会喜欢,会在烛龙偶尔因维持洞天稳定而显露出一丝极淡的疲惫时,心中泛起细微的、名为心疼的情绪。
这种暧昧不清、如薄雾笼罩青山般的情感,让乐游既有些无措,又隐隐怀着期待。它不同于与通天教主的知交之情,也不同于对女娲娘娘的敬重,这是一种更私人、更贴近心扉的悸动。
这一日,乐游正在整理药园,将新采集的【祝余】草种子播撒下去。这草食之不饥,且带有特殊的清香,他打算试试能否融入新的点心之中。烛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田垄的另一头,看着他忙碌。
乐游抬起头,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对上烛龙的目光,微微一笑:“怎么了?可是饿了?我新试了一种【櫰木】果脯,味道还不错,要不要尝尝?”
烛龙没有回答关于吃的问题,而是沉默了片刻,那双仿佛能凝固时光的眸子看着乐游,忽然开口道:“此地虽好,终究是方寸之地。外界劫气虽未完全消散,但钟山……依旧。”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你可愿,随我回钟山小住几日?山中清静,亦有……一些外界罕见的食材。”
乐游的心猛地一跳。
回钟山小住?
这与他们第一次同去钟山时的心境,已是天壤之别。那时,他初识烛龙不久,对方是神秘而强大的先天神魔,自己是怀着对食材的好奇与探索欲前往,二人之间,除了对美食的些许共同兴趣,并无太多私交。一路虽也算和谐,但更多的是客套与谨慎。
而如今,他们共同经历了巫妖大战的惨烈,见证了不周山倒的末日,携手守护了这方餐馆,更一起参与了补天的壮举,获得了天道的功德嘉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相处,无数次危难时刻的并肩,早已在彼此心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这次邀请,不再是单纯的导游与食客,也不再仅仅是寻找食材的旅程。
乐游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次邀请背后,那未曾言明的、带着一丝试探与……邀约的意味。
他看着烛龙。对方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仿佛只是随口提出一个建议。但乐游却敏锐地捕捉到,烛龙那负在身后的手,指节似乎微微蜷缩了一下,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也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期待?
一股暖流夹杂着甜意,悄然涌上乐游的心头。他几乎没有犹豫,脸上绽放出明亮而温暖的笑容,点了点头:
“好啊。我也正想看看,钟山经过此番大劫,是否别有一番风景。而且,”他眨了眨眼,带着几分狡黠,“说不定又能找到像何罗鱼肉那样的惊喜呢?”
听到乐游爽快答应,并提及了上次钟山之行的收获,烛龙周身那丝若有若无的紧绷感似乎瞬间消散了。他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嘴角的线条也柔和了下来,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舒缓了许多。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移开目光,看向药园中生机勃勃的灵植,“明日出发。”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步伐似乎比平时轻快了一丝。
乐游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久久未散。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捧带着清香的祝余草种子,心中充满了对这次钟山之行的期待。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散心或寻食之旅,更可能是一次……心意确认的旅程。那层朦胧的暧昧薄纱,或许将在钟山的云雾与星光下,被悄然揭开。
乐游细心准备了出行所需的物品。他不仅准备了足够的“行军粮”——改良版的櫰木丹木混合饼,还特意用新收的、蕴含功德气息的灵谷酿制了一小坛口感清冽的“灵谷醴”,又烤制了一些易于保存、口味丰富的肉脯和果干。每一次准备,他都想着烛龙可能会喜欢,那种小心翼翼又满心欢喜的心情,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而烛龙,虽未明说,却也留意着乐游的准备。他会“恰好”在乐游需要一种罕见的香料时,带来一株生长在时光缝隙中的【历荚】草(其叶如芥,食之不忘),会“随口”提及钟山某处寒潭中的银鱼此刻最为肥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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