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君天下 第158章 破晓药方 江南惊雷

苏晏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时而高热谵语，时而寒战如筛，身上也开始出现隐约的黑斑。太医署的医官们几乎用尽了所有方法，甚至动用了宫中珍藏的几味灵药，也只能勉强吊住他一丝气息。

萧令拂每日都会收到关于苏晏病情的急报，每一次阅看，她的心都如同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将自己关在垂拱殿暖阁内，除了处理必要的政务，几乎不见任何人。案头除了奏疏，还堆满了苏晏之前整理的医书和脉案，她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线索，哪怕只是自我安慰。

第三日深夜，京西大营内，守候在苏晏病榻前的医官发现他呼吸骤然微弱下去，脉象几不可察，正要悲声惊呼，却见苏晏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起来，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极其微弱的音节。

医官连忙俯身贴耳去听。

“血……热毒……淤……三七……重楼……佐以……犀角……水牛角……代……”

断断续续的词语，不成句子，却如同惊雷般在医官脑海中炸响！他猛地站起身，激动得浑身发抖！

“快！快拿纸笔来！苏大人……苏大人好像在说药方！”

众人手忙脚乱地记录下那些零碎的词语。当“三七”、“重楼”、“犀角”、“水牛角”这几个关键药名被串联起来，并结合苏晏之前对病机“热毒淤积营血”的判断时，一个全新的、大胆的方剂思路逐渐清晰！

“快！按这个思路拟方！先用少量尝试！”为首的太医令声音发颤，眼中却燃起了久违的希望之火。

或许是强烈的意志力激发了潜能，或许是这灵光一闪的方子真的对了症，在用下按照新思路煎煮的第一剂药后一个时辰，苏晏的高热竟开始缓慢下降，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有力！

消息传入宫中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萧令拂一夜未眠，正对着烛火出神。当内侍连滚爬爬地冲进来，禀报苏晏病情好转、新药方初见成效时，她怔了半晌，才缓缓松开不知何时已掐得青紫的掌心，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清晨凛冽的寒风吹拂在脸上，带走那一身的疲惫与压抑。

“传令太医署，集中所有人力物力，按苏晏提供的思路，完善药方，尽快推广！所需药材，不惜代价征集！”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威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京城的抗疫，因为苏晏在昏迷中悟出的新方，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新方虽不能立起沉疴，却显着降低了重症率和死亡率，京西大营的死亡数字开始回落，恐慌的情绪得到了初步遏制。

然而，就在萧令拂稍稍缓了一口气之时，来自江南的另一道惊雷，猝然炸响！

这一日大朝会，气氛因疫情缓和原本轻松了些许。然而，一位监察御史却手持一份来自江南的万民书，当庭弹劾靖海王云烨！

“监国殿下！臣要弹劾靖海王云烨，十大罪状！”御史声音激愤，响彻紫宸殿，“其一，拥兵自重，私扩水师，远超规制！其二，把持江南赋税，截留朝廷钱粮，中饱私囊！其三，勾结沿海倭寇，坐视其劫掠商旅，荼毒百姓！其四，纵容属下兼并土地，致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其十，心怀异志，于王府内私制龙袍仪仗，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每一条罪状都如同重锤，敲在百官心头！尤其是最后一条“私制龙袍”，这几乎是谋反的铁证！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可有证据？”萧令拂心中震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知道云烨有野心，却没想到对方动作如此之快，如此不加掩饰？还是说，这背后另有隐情？

“有此万民书为证！江南士绅百姓，苦云烨久矣！”御史高举手中厚厚的文书，“且臣已寻得数名从王府逃出的匠人，可证明龙袍之事！”

立刻有官员出列为云烨辩护，指责御史构陷亲王，居心叵测。双方在殿上激烈争吵起来。

萧令拂冷眼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心念电转。这弹劾来得太巧了。恰在北境战事未平、京城疫情初定，她内外交困、最为虚弱的时候。是江南士族对云烨的不满总爆发？还是……有人想借她的手，除掉云烨？

她看向那慷慨激昂的御史，又看向那些极力为云烨辩护的官员，心中警铃大作。这朝堂之上，不知还藏着多少各方势力的耳目与棋子。

“够了。”萧令拂出声，压下殿内的喧嚣，“靖海王乃朝廷亲王，镇守江南，功勋卓着。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偏听偏信。着三司派人，前往江南暗中查访，务求证据确凿。在查明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妄议，亦不得怠慢江南政务及北伐援助！”

她采取了拖字诀。既没有立刻相信弹劾，也没有回护云烨，而是将事情纳入朝廷法度框架内调查。这既是谨慎，也是不想在此时与云烨彻底撕破脸，将江南逼反。

然而，她心中清楚，无论这弹劾是真是假，江南的乱局，恐怕就要开始了。云烨绝不会坐以待毙。

退朝后，垂拱殿内。

墨文渊面色凝重：“殿下，此计甚毒。若我们据此查办云烨，必激起江南叛乱；若我们压下不办，则寒了天下忠臣义士之心，坐实殿下偏袒纵容之名。进退两难。”

萧令拂站在地图前，目光落在富庶的江南之地，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这是逼本宫做出选择。要么与他开战，要么向他妥协。”

她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凌昭在北境，还要多久能彻底击退辽军？”

墨文渊估算了一下：“若一切顺利，至少还需一月。”

“一月……”萧令拂指尖划过地图上的长江，“本宫就给他一个月的时间。”

她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传令给顾千帆，让他派最得力的人，盯死江南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云烨的军队调动和与外界联络！再传密旨给岳铮和凌昭，北境战事，力求速决！”

她必须抢在江南生变之前，先稳住北方！同时，她也要看看，云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弹劾”，会如何应对。

这场风暴，已从北境的沙场、京城的疫区，蔓延到了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

（药方初现，江南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