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君天下 第151章 宫宴风云 北境惊变

华灯初上，禁宫深处，麟德殿内觥筹交错，丝竹盈耳。

此为监国长公主萧令拂为平定漕运之乱、肃清朝纲的有功之臣特设的庆功宴。殿内暖意融融，香气馥郁，与殿外初春的寒意形成了鲜明对比。

萧令拂坐于主位，虽未着隆重朝服，仅是一身绛紫色金凤纹常服，但珠翠环绕，气度天成，威仪自显。凌昭已换上一品武官常服，坐于武官席首，虽卸了甲胄，眉宇间的杀伐之气却难以尽掩，与周围文官的温雅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股令人侧目的气势。周珩因漕务未毕未能返京，但其功绩亦被多次提及。

墨文渊、苏晏、顾千帆等人皆在席间。帝师杨鸿等老臣亦笑容满面，显然对近来朝局走向颇为满意。

萧令拂举杯，声音清越，传遍大殿：“漕运复通，国贼伏法，此乃诸位臣工同心协力之功。本宫在此，敬诸位一杯，愿我大周，自此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谢殿下！愿大周国运昌隆，殿下千岁！”百官齐声应和，举杯共饮，殿内气氛热烈。

萧令拂目光扫过席间几位特意受邀的江南籍官员，他们或因在漕运案中保持中立，或因素有清名而被擢升。她特意点名勉励了几句，言辞恳切，赏赐有加，明确传递出朝廷对江南并无偏见，只问忠奸的讯号。那几名官员受宠若惊，连连谢恩，心中块垒消解大半。

然而，在这片祥和之下，暗流依旧涌动。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一位与柳文渊有旧（但未被牵连）的老翰林，借着酒意，起身向凌昭敬酒：“凌枢密此番南下，雷厉风行，扫荡漕帮，令人钦佩。只是……老夫听闻，淮安民间有传言，说将军手段过于酷烈，牵连颇广，以致运河沿岸，至今人心惶惶……”

这话看似敬酒，实则暗藏机锋，直指凌昭行事残暴，有损朝廷仁德之名。

殿内瞬间安静了几分，许多目光投向凌昭。

凌昭面色不变，端起酒杯，并未立刻饮下，目光如电看向那老翰林，声音不大，却带着沙场的铁血之气：“老先生可知，漕帮马老三库房中，搜出的金银足以重建半座淮安城？可知那些被他们刻意‘损坏’的漕船，本可多运十万石军粮至北境？可知他们与贪官勾结，克扣运丁工钱，致使多少家庭衣食无着？”

他每问一句，声音便沉一分：“若按律执法，铲除蠹国殃民之贼谓之‘酷烈’；若因怕所谓的‘人心惶惶’，便对国贼手下留情，任其继续蛀蚀国本，那本将不知，何谓仁德，何谓姑息养奸！”

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将空杯亮向那老翰林，语气斩钉截铁：“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殿下要的是漕运畅通，北境安稳。些许宵小之辈的惶惶之言，何足道哉！若有人因此非议殿下与本将，尽管放马过来，凌某在枢密院，随时恭候！”

一番话掷地有声，噎得那老翰林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殿内众官皆被凌昭的强势与毫不妥协所慑，同时也明白，这不仅是凌昭的态度，更是监国殿下的意志。

萧令拂适时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论：“凌卿所言，正是朝廷法度所在。赏罚分明，除弊革新，方能安民心，固国本。过往之事，既往不咎。但从今而后，若再有人阳奉阴违，祸乱朝纲，无论身处何地，官居何职，定严惩不贷！”

她举起酒杯，环视众人：“望诸卿共勉之。”

“臣等谨记殿下教诲！”百官再次举杯，心思各异，却无人再敢轻易试探。

这场宫宴，在萧令拂恩威并施的主导下，成功达到了犒赏功臣、安抚江南、震慑宵小的目的。凌昭的强硬姿态，也明确宣告了监国一系对内部整顿的坚定决心。

宴席散后，萧令拂微醺，在苏晏的陪同下漫步回寝宫。

夜风微凉，吹散了些许酒意。她正欲开口询问宫中投毒案的进展，却见顾千帆脚步匆匆，面色凝重地自宫道暗处迎来，手中紧握着一封插着三根黑色羽毛的密信！

黑色羽毛！北境岳铮发出的最高紧急军情！

萧令拂的心猛地一沉，所有酒意瞬间清醒。

“殿下！”顾千帆单膝跪地，将密信高举过头，“北境八百里加急！岳将军急报！”

萧令拂一把抓过密信，撕开火漆，就着宫灯快速浏览。信上的字迹潦草，仿佛带着北疆的烽火与血腥：

“……北辽大汗亲率二十万精锐，绕过坚城，突袭雁回隘！守将血战三日，全军覆没！隘口已失！辽军兵分两路，一路直扑云州，一路穿插，欲断我北境大军后路！云州告急！北境防线……危殆！臣岳铮，已率主力驰援，然兵力悬殊，恐难久持，恳请朝廷速发援兵，急调粮草！迟则……北境恐有倾覆之危！”

信纸在萧令拂指尖微微颤抖。

雁回隘失守！云州告急！北境防线危殆！

她刚刚稳定朝堂，打通漕运，本以为能获得喘息之机，全力应对江南，却不想北方狼烟再起，且势头之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云烨的流言与暗箭尚在应对，北辽却已亮出了真正的獠牙，直扑咽喉！

“殿下？”苏晏察觉到她神色剧变，担忧地上前一步。

萧令拂猛地握紧信纸，指节泛白。她抬起头，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是她兄长和无数将士用鲜血守护的国土，如今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将所有的震惊与焦虑强行压下，眼中只剩下冰封的决然。

“立刻传令！”她的声音在寒夜中清晰无比，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召凌昭、墨文渊、杨鸿，枢密院、兵部、户部主官，即刻入宫！连夜议事！”

“北境……”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绝不能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