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坳的朝阳,将胜利与血腥一同照亮。
蛮族溃兵已逃得不见踪影,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疲惫至极的将士们开始默默打扫战场,收敛同袍遗体,清点缴获,看押俘虏。胜利的喜悦被惨烈的代价冲淡,气氛沉凝。
慕容晚晴穿梭在伤员之间,仿佛不知疲倦。她那个“百宝箱”里的药物似乎真的取之不尽,效果奇佳,加上她神乎其技的缝合与正骨手法,许多原本可能残废甚至丧命的士兵,竟都被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清冷的声音不断响起:“按住,忍一下。”“骨头接好了,固定好别乱动。”“这药外敷,一天两次。”
没有人再把她仅仅看作一个医术高明的郎中。所有士兵,包括韩冲麾下的援军,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近乎虔诚的敬畏。她是医者,是恩人,更是刚才那个谈笑间瓦解敌酋攻势、手段通玄的“高人”。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慕容先生”这个称呼开始在军中流传,带着无比的尊重。
南宫烨指挥着善后事宜,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忙碌的纤影。她处理伤口时专注的侧脸,她轻声安抚伤员时微垂的眼睫,她偶尔抬头望向远方时那沉静的眼神……与他记忆中五年前那个模糊的、带着慌乱和决绝的身影,以及后来那个救他于崖下、蒙着面纱的朦胧影子,反复交错、重叠。
理智告诉他,这太荒谬。一个是设计他、贪图钱财玉佩的卑劣女子,一个是医术超绝、心怀仁术、甚至武功诡谲莫测的奇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人?可直觉,那种来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和这短短几日亲眼所见的震撼,又疯狂地叫嚣着:就是她!只能是她!
他看到她弯腰为一个腿部重伤的士兵包扎,侧影窈窕,脖颈线条优美,一缕碎发滑落颊边。鬼使神差地,南宫烨走了过去,递上一块干净的布巾。“擦擦汗。”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慕容晚晴动作微顿,没有接布巾,而是抬起沾着血污和药粉的手,用手背随意蹭了下额角,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多谢王爷,不必。”语气平淡疏离,与刚才救治伤员时的温和判若两人。
南宫烨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避开自己、继续忙碌的样子,心头那股烦躁感更甚。他捏紧了布巾,沉声道:“慕容晚晴,你……”
“王爷,”慕容晚晴头也不抬地打断他,声音清晰而公事公办,“左翼有三名重伤员需要立即用担架送回大营进一步处理,拖延恐有性命之忧。另外,缴获的蛮族箭矢上似乎淬有特殊的毒,需尽快取样分析,配制解药。还有,将士们激战一夜,需防范风寒与战后虚脱之症,建议就地取材,熬煮些驱寒补气的汤药。”她一连串说出数条建议,条理清晰,皆是当务之急,堵得南宫烨一时无法再追问私事。
南宫烨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疑问强行压下。她是对的,此刻军务伤员为重。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对韩冲下令:“按慕容先生说的办!优先护送重伤员,收集毒箭样本,安排人手熬药!”
“是!”韩冲响亮应道,偷偷瞄了眼神色不虞的王爷和依旧淡定的慕容先生,心里暗暗咂舌。这气氛……有点微妙啊。
队伍很快整顿完毕,抬着伤员,带着缴获和俘虏,开始缓慢而肃穆地踏上归途。来时雪夜疾行,归时却是步履沉重。虽然打了胜仗,但失去了不少同袍,每个人都心情复杂。
慕容晚晴依旧骑着她的驮马,但那个神奇的“百宝箱”此刻大半空了——里面的药材和绷带,已化为伤员身上的包扎和口中的良药。她沉默地跟在队伍中后段,时不时停下来查看重伤员的情况,调整一下担架的角度,或喂一口稀释过的灵泉水。
南宫烨走在队伍最前方,背影挺直如枪,但细看之下,步伐不如往日沉稳,脸色在晨光中也显得过于苍白。他左臂旧伤处,包扎的布条下隐隐有新的血色洇出。韩冲几次想劝他上马或坐车,都被他淡淡的眼神制止了。作为主帅,他必须与士兵同甘共苦,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日头升高,雪地反射着刺眼的光。队伍进入一片相对稀疏的桦木林,林间风小了些,韩冲请示后下令原地休整半个时辰,让大家吃点干粮,处理一下脚上磨出的水泡。
士兵们三三两两坐下,沉默地啃着硬邦邦的干粮,就着雪水吞咽。慕容晚晴和几个军医忙着给伤员换药。南宫烨靠在一棵粗大的桦树下,闭目养神,眉头却微微蹙着,显然伤口疼痛不适。
就在这时,派往侧翼警戒的斥候匆匆返回,脸色凝重地凑到韩冲耳边低语几句。韩冲眉头一拧,立刻起身走向南宫烨。
“王爷,”韩冲压低声音,“斥候在东北方向约三里处,发现小股蛮族溃兵的踪迹,约二三十人,看方向似乎是朝鹰嘴涧那边逃窜。那里地形复杂,洞穴众多,若是被他们藏匿起来,日后恐成祸患。是否派一队人马前去清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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