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灯火通明,南宫烨依旧一身轻甲未卸,正俯身在一张巨大的北境舆图上,手指划过几处关隘,眉峰紧锁,与韩冲低声商议着什么。听到通报,他抬起头,看到慕容晚晴母子时,冷峻的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是眸光在她刻意修饰过的面容和宝儿那副“我要去探险”的兴奋小脸上停留了一瞬。
“王爷。” 慕容晚晴开门见山,时间紧迫,不容寒暄,“晚晴恳请,以军医身份,携徒……携子平安,随军北上。” 她将“徒”字及时改成了“子”,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不想用虚假的师徒关系掩饰。
南宫烨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说话,只示意她说下去。
慕容晚晴语速平稳,却字字清晰:
“一,外祖父伤势,非晚晴亲至不可解。晚晴医术,或可多救军中儿郎性命,于北境战事有益。
二,晚晴可易容改装,绝不暴露身份,不干涉军务,一切听从王爷与医营安排。
三,太子若查,侯府自有对策遮掩,不会牵连王爷。
四,”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身边紧紧抓着她衣角、却努力站得笔直的宝儿,“平安乖巧,可扮作药童,绝不添乱。晚晴愿立军令状,若有违逆,任凭处置!”
她的话条理分明,利弊权衡清楚,甚至准备好了承担最坏后果,姿态放得极低,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自信。
南宫烨的目光,从她冷静的面容,移到旁边那个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和一点点紧张的小豆丁身上。宝儿接触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想躲,但又想起自己是“男子汉”,赶紧挺了挺胸,还试图学着舅舅的样子,抱了抱拳,可惜动作笨拙,更像是在挠痒痒。
“军中,无此先例。” 南宫烨终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
“事急从权,王爷。” 慕容晚晴毫不退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北境将士的性命是命,靖西侯的命也是命。晚晴的价值,王爷应当清楚。” 她将“价值”二字咬得清晰。
南宫烨沉默了。烛光在他脸上跳跃,看不清具体神情。韩冲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柱子。宝儿看看娘亲,又看看王爷叔叔,觉得气氛好严肃,连呼吸都放轻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但对慕容晚晴来说却无比漫长。
“明日卯时初刻,大军于西郊校场点兵出发。” 南宫烨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冷硬,却带着应允,“医营在队伍左后侧。会有人接应你们,安排身份。记住你的承诺,一切听从军令,不得暴露身份,不得擅自行动。”
慕容晚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郑重敛衽:“谢王爷!晚晴谨记!”
“还有,” 南宫烨转身看向地图,侧脸线条冷硬,补充道,“路上……自己小心。看好孩子。”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慕容晚晴却听出了其中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她微微一怔,随即应道:“是。”
慕容晚晴心中巨石轰然落地,立刻躬身:“谢王爷!晚晴谨记!”
“韩冲,送他们从后门走。安排妥当。” 南宫烨重新将目光投向舆图,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走出书房,寒冷的夜风一吹,慕容晚晴才发觉自己的后背竟出了一层薄汗。宝儿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拍小胸口,小声对慕容晚晴说:“娘亲,王爷叔叔不说话的时候,好吓人哦……不过,他答应了,就是好人!”
慕容晚晴失笑,揉了揉他的头。
槐花胡同的小院里,三月初的晨光带着料峭寒意,却压不住那股蓄势待发的忙碌。
慕容晚晴一身简洁的靛蓝色骑装,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正站在院中的石桌前,与楚瑜、春华、秋实等人做最后的交接。她面前摊开着数本账册、几枚代表不同商路和情报网的令牌,还有一只小巧的鎏金匣子。
“……江南三省的药材通路,我已与‘济世堂’的几位大掌柜打过招呼,凭此令牌和我的亲笔信,他们自会配合世子调度。”慕容晚晴将一枚刻着云纹药草的铜牌推向楚瑜,语速平稳清晰,“北境战事一起,后方药材供应万不能断,价格务必稳住,莫让奸商趁机盘剥百姓和军中。”
楚瑜依旧是一袭月白长衫,温润如玉的脸上此刻却带着少有的凝重。他拿起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精细的纹路,抬眼看向慕容晚晴,眸中担忧与钦佩交织:“晚晴,此去凶险,你当真……”
“外祖父等不得。”慕容晚晴打断他,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正将最后几份账册和信函交给楚瑜。
“北境凶险,此去万事小心。”楚瑜接过厚厚的卷宗,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微微一顿,随即自然收回,语气却格外郑重,“京城这边,有我在。‘济世堂’与各处分号、暗线的运转,你不必挂心。若有任何需要,飞鸽传书,哪怕千里之外,我也会设法送到。”
慕容晚晴心中暖流淌过。这几年,若无楚瑜这位亦师亦友、亦兄亦知己的商业伙伴倾力相助,她的商业帝国绝不会如此迅速而稳固地建立。她后退半步,敛衽一礼,诚心诚意:“楚瑜,大恩不言谢。京城诸事,就托付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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