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临近午时,一辆简朴却用料讲究的青帏马车停在济世堂门前。车帘掀开,楚瑜世子一身湖蓝色锦袍,摇着折扇,笑吟吟地走了下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气质儒雅的老者。
“素问先生,”楚瑜朗声说道,引着那老者上前,“这位是国子监司业,徐文渊徐大人。徐大人听闻先生医术高明,今日特意前来道贺。”
徐文渊?宝儿耳朵一动,他好像听楚瑜叔叔提起过,是位学问很好、为人正直的官儿,在清流中颇有声望。
慕容晚晴起身相迎,不卑不亢地行礼:“徐大人光临,蓬荜生辉。世子,徐大人,里面请。”
徐文渊打量了一下济世堂的环境,目光在慕容晚晴平和的面容上停留片刻,捋须道:“素问先生不必多礼。老夫今日前来,一来是应楚瑜世子之邀,二来么,”他顿了顿,“也是听闻先生仁心仁术,义诊济民,特来一观。如今看来,传言不虚。这小小医馆,井井有条,先生待病患,无论贫富,皆一视同仁,难得。”
“医者本分而已。”慕容晚晴淡然道。
徐文渊点点头,不再多说,只道:“先生且忙,老夫随意看看。”他负手在堂内踱步,看了看药柜,又看了看屏风后的布置,目光偶尔扫过正在认真记录的宝儿,眼中掠过一丝讶异和欣赏。
楚瑜则凑到宝儿身边,低声笑道:“平安,累不累?世子叔叔给你带了‘一品斋’的荷花酥。”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个油纸包。
宝儿闻到香味,咽了口口水,但坚定地摇头,小声道:“世子,师父说,坐堂时不能吃东西。而且……我正忙着呢。”他指了指面前记录的病例。
楚瑜失笑,将荷花酥塞给旁边的春华:“那就留着我们平安小大夫歇息时吃。”
有楚瑜世子和徐司业这般人物在场,无形中又为济世堂增添了几分分量和信誉。一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稍有身份的人,也开始考虑进来看看了。
午后,病人更多了些。慕容晚晴始终从容,望闻问切,开方施针,速度不疾不徐,却效率极高。宝儿也渐渐进入状态,记录愈发熟练,还能帮着李婶分装一些简单的成药,或者为等待的病人倒杯温水。
就在一切都顺利进行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小厮,排开人群,径直走到诊案前,语气倨傲:“哪位是鬼谷素问?”
慕容晚晴抬眸:“贫道便是。阁下有何见教?”
管家上下打量她一番,从怀中取出一份帖子,放在诊案上:“我家夫人有请,请先生即刻过府看诊。”
宝儿伸头看去,只见那帖子封面上,赫然印着“安国公府”四个烫金小字!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来了!
那烫着金字的帖子静静地躺在诊案上,像一块烧红的炭,瞬间吸引了堂内所有人的目光。
排队候诊的病人、抓药的街坊、乃至楚瑜和徐司业,都看向了那管家,又看向慕容晚晴。安国公府——在京城的平民百姓耳中,那是顶了天的贵人府邸,平日连接近那朱红大门都需屏息凝神,如今竟派人来这新开的医馆“请”大夫?
堂内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安国公府?真的假的?”
“看那管家的气派,不像假的……”
“素问先生这才开张,就惊动国公府了?”
“了不得啊……”
宝儿屏住呼吸,小手在桌下悄悄攥紧了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师父。
慕容晚晴面色平静如常,目光扫过那帖子,并未立刻去拿,而是看向那管家,语气依旧平和:“贵府上是哪位贵体欠安?症候如何?可否先告知一二,也好让贫道心中有些计较,看是否对症。”
那管家姓高,在安国公府也算有些头脸,往日里寻常官员见了他都得客气三分,何曾见过一个小小医馆的大夫如此淡定,甚至还要先问病情?他眉头微皱,语气带了几分不耐:“是我家夫人身子不适,详情自然需先生过府后亲自诊视。帖子已下,先生还请速速准备,轿子就在外面候着。”
这话说得强势,几乎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堂内气氛更显凝滞。不少病人露出同情或担忧的神色——被这等高门“请”去,是福是祸难说,若是治好了自然可能一步登天,可若是治不好……那后果不堪设想。
楚瑜折扇轻摇,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正欲开口。旁边的徐文渊司业却轻咳一声,先一步悠然道:“高管家,久违了。贵府夫人玉体违和,着实令人挂心。不过,素问先生此处尚有这许多候诊的街坊邻里,皆是信赖先生医术而来。医者仁心,总不好让这许多人空等。再者,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即便是太医圣手,也各有所长。贵府夫人所患何疾,不妨先略说一二,若素问先生确有所长,再请不迟。若不对症,贸然请去,耽误了夫人病情,岂非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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