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发改委307室的灯还亮着。林峰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匿名短信,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敲击。发信人显然知道内情,但有所顾忌。在中央部委,这种涉及司局级干部的举报必须谨慎处理——查实了是反腐功绩,查错了会动摇军心,若被反咬一口更可能影响前途。
“清洁取暖项目……利益输送……”林峰低声自语。他调出项目资料,中央财政补贴一百二十亿,地方配套二百亿,涉及二十八城市三千万户居民。如果真有问题,将直接影响群众温暖过冬。
他回拨那个号码,关机。又试着发短信:“我是林峰。如需面谈,可约定时间地点。”
十分钟后,回复来了:“明天下午三点,北海公园九龙壁东侧第三个长椅。我穿灰色夹克,戴黑色棒球帽。只您一人。”
林峰回复:“好。”
放下手机,他走到窗前。秋天的夜晚已有些寒意,远处街道车流渐稀。在现在的位置上,斗争的形式已然发生了变化,但实质没变——都是利益与原则的较量,都关乎百姓冷暖。
第二天上午,委里召开资源环境工作调度会。马国涛汇报清洁取暖进展时,明显比上次谨慎了许多:“根据林主任指示,我们重新部署了满意度调查,扩大抽样范围,重点向农村倾斜……”
林峰听着,不置可否。等马国涛讲完,他问:“马司长,补贴资金拨付到哪个环节了?”
“已经下拨到省里,各省正在向市县分解。”马国涛答得流畅。
“有没有可能出现截留、挪用?”
“这个……应该不会。我们有监管机制……”
“应该?”林峰打断,“去年审计署对某省环保资金审计,发现挪用率7.3%。今年规模更大,监管必须更严。这样,从本周开始,建立周报制度,各省每周五上报资金到位情况、工程进展、群众反馈。我要看原始数据,不要汇总报告。”
马国涛脸色微变:“林主任,这工作量太大了,下面恐怕……”
“工作量大,就加人。群众能不能温暖过冬,比工作量更重要。”林峰转向参会人员,“这项工作关系到三千万户家庭,不能有半点马虎。哪个环节出问题,我找哪个环节负责人。”
会场一片寂静。几位处长低头记录,眼神交换间传递着复杂信息。
散会后,气候变化司司长赵静特意慢走几步,和林峰并肩:“林主任,您这是要动真格的?”
“不然呢?”林峰看她一眼,“赵司长对数据造假怎么看?”
赵静笑了:“深恶痛绝。我们司的碳排放数据,谁造假我开除谁。不过林主任,马司长在委里根基很深,您刚来就……”
“刚来才要立规矩。”林峰停下脚步,“赵司长,如果清洁取暖数据有假,受冻的是老百姓。这事我管定了。”
赵静眼神亮了:“需要我帮忙尽管说。我们司有些年轻人,调研能力强,值得信任。”
“先谢了。”
下午两点五十,林峰换上便装,独自打车前往北海公园。秋日午后,公园里游客不少,老年人在唱歌,孩子在奔跑。他在九龙壁附近转了转,三点整,走到东侧第三个长椅。
一个穿灰色夹克、戴黑色棒球帽的中年男人已经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报纸,看似在读,眼神却警惕地扫视四周。
林峰坐下,两人间隔一个人的距离。
“我是林峰。”他目视前方,轻声说。
男人没转头,声音压低:“林主任,我是资源节约司综合处的王立军。我手里有马国涛在清洁取暖项目中利益输送的证据,但不敢拿出来。”
“为什么?”
“三年前,处里老张发现马国涛和某企业有不正当往来,写了举报信。结果老张被调离,半年后出车祸……说是意外。”王立军声音发颤,“我家里有老有小,怕。”
林峰沉默片刻:“证据是什么?”
“马国涛的妻弟开了家咨询公司,专门帮企业申请清洁取暖补贴。二十八家入围企业中,有十九家通过这家公司运作。公司收取项目金额3%到5%的‘咨询费’,仅去年就进账八千多万。这些钱,大部分流入马国涛亲属的境外账户。”
“证据确凿吗?”
“我有公司账目复印件,银行流水截图,还有马国涛妻弟和企业的会议录音。”王立军从报纸里抽出一个U盘,放在长椅上,“都在这里。林主任,如果您真为民办事,请您……小心。”
说完,他起身要走。
“等等。”林峰叫住他,“你把这些证据交给我,自己怎么办?”
王立军苦笑:“我申请了提前退休,批了。下周就走。林主任,我只求一件事——如果真查了,别说证据是我给的。”
看着王立军消失在人群中,林峰拿起U盘,握在手心。秋阳暖融融的,但他感到一阵寒意——如果王立军说的是真的,这意味着一个司局级干部,在国家重大民生工程中伸手,而且可能涉及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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