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那块冰凉的金丝楠木令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王瑾坐立不安。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周旺与陈野之间的私人恩怨,自己按章办事即可,没想到竟牵扯到了东宫!这案子瞬间变得无比棘手。
他反复揣摩着太子那句“勿偏听偏信,勿使实干之臣蒙冤”的口信。太子显然是在保陈野,但态度又有些微妙,并未明说陈野完全无辜,只是强调要“深入查证”。这意味着什么?是太子对陈野也并非完全放心,还是另有深意?
王瑾在房间里踱了一夜,烟灰色的官袍下摆都被露水打湿了。他深知,自己接下来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到自己的仕途,甚至身家性命。
“不能再被陈野牵着鼻子走了。”王瑾最终下定了决心。他决定改变策略,不再纠缠于那些真假难辨的“民间诉苦”,而是要集中力量,攻破“通匪”这个最核心、也最致命的指控!只要坐实了这一条,就算太子想保,也得掂量掂量!
第二天,王瑾不再“请”陈野问话,而是带着李文和张员外郎,直接提出要“视察”云溪县的城防,特别是之前与“过山风”交战的地点。
陈野自然“欣然陪同”,一路上指着那些修补过的城墙豁口、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战斗痕迹,唾沫横飞地讲述当时战况如何激烈,乡勇们如何英勇,自己如何“指挥若定”,听得李文和张员外郎将信将疑,王瑾则一直面无表情,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细节。
“陈县令,”王瑾突然在一处破损严重的垛口前停下,指着上面一些深浅不一的砍痕,“这些痕迹,似乎是旧伤?”
陈野心里咯噔一下,这老狐狸眼睛真毒!这些痕迹有些确实是之前土匪骚扰留下的,有些则是张彪为了让场面更“真实”后来补上去的。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上官好眼力!有些是之前小股流匪骚扰所致,有些则是与‘过山风’血战时留下的!您看这道,就是那匪首崔凶的鬼头刀劈的!当时差点就让他冲上来了!”
王瑾不置可否,用手摸了摸那痕迹,不再说话。
视察完城防,王瑾又提出要查看县衙的武备库和“乡勇联防队”的训练情况。陈野一一照办,武备库里摆着缴获自“过山风”的、略显杂乱的兵器,乡勇队也在张彪的带领下演练得有模有样,杀气腾腾。
一切都看似正常,甚至正常得有些过分。王瑾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重。陈野的表现太完美了,准备得太充分了,仿佛早就料到他们会查这些。这反而显得不真实。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王瑾苦思破局之策时,陈野准备的“大礼”,终于送到了。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连续几天的小雨停了下来,但乌云依旧厚重,将月光捂得严严实实。云溪县城墙上的火把在夜风中摇曳,映得守夜乡勇的身影忽长忽短。
子时刚过,城墙西面那片之前交战最激烈、也是破损修复痕迹最明显的区域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唿哨声!紧接着,黑暗中影影绰绰出现了几十条黑影,口中发出怪叫,朝着城墙方向射来一阵稀稀拉拉的箭矢!
“敌袭!土匪来了!”城墙上瞬间炸开了锅,锣声急促地响起。
值守的张彪“又惊又怒”,操起他那口破锣嗓子吼道:“他娘的!哪来的不开眼的东西!兄弟们,抄家伙!给老子往死里打!”
一时间,城墙上箭矢纷飞,滚木礌石也被象征性地推下去几块。下面的“土匪”似乎人数不多,被这“猛烈”的抵抗打得有些懵,怪叫着开始后撤,还丢下了几具“尸体”和几件破烂兵器。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刻钟,来得快,去得也快。等王瑾、李文等人被惊动,匆忙披衣赶到城墙上时,外面早已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黑暗中隐约传来的几声犬吠。
“怎么回事?!”王瑾脸色铁青,看着下面黑漆漆的荒野,又看了看城墙上“惊魂未定”、“义愤填膺”的乡勇们,最后将目光投向一脸“凝重”的陈野。
陈野“咬牙切齿”地道:“回上官!不知从哪儿又来了一股不知死活的土匪,竟敢夜袭县城!幸亏张队正和弟兄们警惕,将其击退!看样子,像是‘过山风’的残部,前来报复!”
张彪在一旁瓮声瓮气地补充:“大人,俺带兄弟们追出去看看!绝不能放过这帮杂碎!”
“胡闹!”陈野“厉声”制止,“黑夜之中,敌情不明,岂能贸然出击?加强戒备,等天亮再说!”
王瑾眯着眼睛,借着火把的光,仔细打量着陈野和张彪的表情,又看了看城外。他走到垛口边,捡起一支射上来的箭矢。箭杆粗糙,箭簇甚至有些生锈,确实是土匪常用的制式。他又看了看被抬过来的那几具“土匪尸体”,个个面目狰狞(张彪找来的几个死囚,精心化妆过的),衣衫褴褛,身上还有新鲜的伤口(自己人捅的)。
一切看起来都天衣无缝。
但王瑾心里却冷笑起来。太巧了!太及时了!他正愁找不到“通匪”的证据,这“土匪”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而且规模这么小,攻击这么敷衍,失败得这么干脆,与其说是偷袭,不如说更像是一场……表演!一场演给他王瑾看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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