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云溪县上空那点因圣旨和赏赐带来的晴朗,没维持几天,就被来自京城和府城的阴云彻底笼罩。街头巷尾的流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某些人的刻意引导,变得更加具体、更加恶毒。
就在这压抑的氛围中,王老三再次带回确切消息:由京城都察院一位姓王的御史牵头,联合吏部、刑部几位官员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已离开京城,不日将抵达云溪县!名义上是“核查地方政务,体察民情”,实则是冲着陈野来的!
消息传来,云溪县核心圈子里的气氛更加凝重。连一向神经大条的张彪,都感觉到了压力,操练乡勇队时吼得更大声了。二牛更是把“阴账”的关键部分又誊抄了几份,分别藏在不同的耗子洞里。
唯独陈野,依旧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他甚至有闲心指挥着孙老窑新烧出来的那几个琉璃瓦,给县衙大堂那漏雨最厉害的屋顶,换上了几片亮晶晶的“补丁”。阳光照上去,反射出斑斓的光,跟周围破败的环境一比,显得不伦不类,却又莫名地带着点“老子偏要不一样”的倔强。
“大人,都这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弄这个?”二牛看着蹲在房顶上比划瓦片的陈野,哭笑不得。
“你懂什么?”陈野头也不回,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瓦片的位置,“这叫门面!等那帮京城来的老爷们到了,一进县衙,抬头就看见这玩意儿,得多震撼?保证让他们印象深刻,回去写奏章都能多写两笔:‘云溪县令陈野,奢靡无度,县衙竟覆琉璃瓦’!多好的罪证啊!”
二牛:“……” 他发现自己永远跟不上自家大人的思路。
赵珩也听闻了调查组即将抵达的消息,他带着赵忠,看似随意地在县城里转悠,实则心情复杂。他想看看陈野如何应对,也想看看这大雍朝的“钦差”,到底是何等的威风。
三天后,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联合调查组终于“驾临”云溪县。
没有预想中的旌旗招展,也没有鸣锣开道,只有三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青篷马车,在十余名便装护卫的簇拥下,悄无声息地驶入了云溪县城。这份低调,反而更透着一股来者不善的意味。
车队直接停在了县衙门口。
为首的马车上,下来一位年约四十、面容清瘦、留着三缕长须、穿着深青色御史官袍的官员,正是此次调查组的领头人——都察院监察御史,王瑾。他身后,跟着吏部考功司主事李文,以及刑部一位姓张的员外郎,个个面色严肃,眼神倨傲。
陈野早就带着县衙一干人等,“恭候”在门口了。他依旧穿着那身旧官袍,连上面的泥点子都没特意拍掉,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惶恐”与“谄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下官云溪县令陈野,恭迎王御史、李主事、张员外郎及诸位上官!诸位上官一路辛苦,快请里面奉茶!”陈野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王瑾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陈野,又看了看眼前这栋除了几片扎眼的琉璃瓦之外、依旧破旧不堪的县衙,鼻腔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淡淡道:“陈县令不必多礼,我等奉旨核查地方政务,公务要紧。”
“是是是,上官请!”陈野侧身让路,态度恭敬得近乎卑微。
这一幕,落在混在围观人群中的赵珩眼里,让他微微蹙眉。这不像陈野的风格。
调查组一行人被请进了县衙大堂。大堂倒是被二牛带着人紧急打扫过,虽然依旧简陋,但还算整洁。只是那几片新换的琉璃瓦,在阴雨天里显得格外突兀。
王瑾坐下后,也不喝茶,直接开门见山:“陈县令,我等此行,主要是核查几项关于你的举报。还望你如实回答,配合调查。”
“不敢不敢!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野站在下首,搓着手,一副紧张不安的样子。
“第一,”王瑾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照本宣科,“有人举报你,在云溪县推行所谓‘官营产业’,实为与民争利,巧取豪夺,盘剥百姓!可有此事?”
陈野脸上立刻露出“委屈”的神色:“上官明鉴啊!这纯属污蔑!下官推行官营产业,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云溪县当初一穷二白,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哪来的‘利’可争?下官是为了集中力量,恢复生产,给百姓一条活路啊!”他指着站在角落的赵小乙和柳娘子,“客栈的赵小乙,胭脂铺的柳娘子,他们都可以作证,当初是他们自愿与县衙合作,县衙出本钱,他们出技术,利润分成,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若没有县衙支持,他们早就饿死了!这怎么能叫盘剥呢?”
赵小乙和柳娘子立刻上前,按照事先排练好的,开始“诉苦”。赵小乙说自己当初如何落魄,是陈大人给了他活干;柳娘子则抹着眼泪(真挤出了几滴)说自家男人死得早,带着孩子活不下去,是陈大人让她们妇人也能凭手艺吃饭……说得情真意切,闻者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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