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启明铁青着脸退回后衙,感觉肺都要气炸了。他带来的那两个师爷——干瘦的赵师爷和微胖的钱师爷,也是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他们跟着吴启明在别的州县也待过,不是没见过刁民,但像云溪县这样,如此整齐划一、情感真挚地拥护一个官员的场面,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反了!真是反了!”吴启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跳,“这陈野,定是他在背后煽动!蛊惑民心,其心可诛!”
赵师爷小心翼翼地上前:“大人息怒。这陈野在云溪县根基已深,又善于收买人心,硬碰硬,恐怕……于大人官声不利啊。”
钱师爷也附和道:“是啊大人,强龙不压地头蛇。眼下咱们刚来,最重要的是站稳脚跟。这陈野既然愿意配合交割,不如先遂了他的意,把程序走完,名正言顺地接过权柄。至于以后……来日方长嘛。”
吴启明喘了几口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两个师爷说得有道理。刚才那场面,若是处理不当,被扣上个“激起民变”的帽子,他这县令还没坐热就得滚蛋。他阴沉着脸道:“那就先依他所言!交割!本官倒要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接下来的公务交割,就在一种极其诡异而压抑的氛围中进行。陈野表现得异常配合,吴启明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当然是处理过的“阳账”和筛选过的文书),态度恭敬,无可指责。但每当吴启明想深入询问某些细节,或者对某项支出表示质疑时,陈野总能引经据典(瞎编乱造)、数据详实(真假难辨)地解释得“清清楚楚”,最后还不忘补一句:“此皆为了稳定民心,恢复生产,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大人明鉴。” 把吴启明堵得哑口无言。
更让吴启明憋屈的是,他名义上接管了县衙,但发现能调动的资源少得可怜。库房依旧空空荡荡,衙役除了张彪等几个明显是陈野心腹的,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他想查周扒皮的案子,所有的关键证据都在府城,陈野移交的只是副本和无关痛痒的边角料。他想了解县里的真实财政状况,看到的账本却是“民生支出巨大,库房空空如也”的完美闭环。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而陈野,在“顺利”完成交割,卸下代县令的担子(名义上)后,反而更加忙碌了。他不再去县衙大堂点卯,而是整天泡在砖窑、客栈、赌场以及新开辟的试验田里。
“大人,咱们现在……算啥?”张彪看着光着膀子、跟孙老窑一起研究如何提高砖窑温度的陈野,憨憨地问道。
陈野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煤灰,嘿嘿一笑:“算啥?算技术顾问!算民间企业家!他吴启明管他的县衙,咱们搞咱们的建设,互不干涉嘛!”
他这就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服从吴启明的管理,交出行政权,但牢牢抓住经济命脉和民心基础。你吴启明不是要查账吗?老子把明面上的账做得漂漂亮亮,穷得叮当响,看你怎么查!你想发展?对不起,没钱没人,看你怎么发展!而暗地里,老子继续搞产业,赚的钱,投入再生产,或者通过王老三的渠道换成粮食和物资,直接用于民生,根本不走县衙的账!
这一手,直接把吴启明架空在了破旧的县衙里。
吴启明也不是傻子,很快意识到了问题。他发现,云溪县真正有活力的地方,根本不是县衙,而是陈野鼓捣出来的那些产业!客栈有收入,赌场有抽水,甚至连那个不起眼的胭脂铺都在悄悄赚钱!而这些钱,似乎并没有进入县衙的库房!
他派赵师爷和钱师爷去“视察”产业,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赵师爷去“有间客栈”,赵小乙热情接待,然后开始大倒苦水,说客源不稳定,维护成本高,赚的钱刚够维持运营和给伙计发工钱,还要时不时接济穷苦住客,根本没钱上交县衙。
钱师爷去“云溪赌场”,刚进门就被里面热火朝天的场面和张彪那审视的目光吓了一跳,硬着头皮问起盈利,张彪直接掏出那本写着铁律的小册子,指着“严禁官吏参与赌博及索贿”那条,瓮声瓮气地说:“俺们这赌场,规矩最大!赚的都是辛苦钱,还要养着这么多兄弟,维护秩序,哪有余钱?”
至于胭脂铺,柳娘子直接捧出几块颜色不太均匀的次品香皂,眼泪汪汪地说研发如何困难,材料如何难寻,卖出去的钱连本都没收回。
两个师爷转了一圈,除了听到一堆“困难”和“苦衷”,啥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捞到,灰溜溜地回去向吴启明汇报。
吴启明听得心头火起,却又无可奈何。他总不能明抢吧?那样吃相太难看了,而且容易再次激起民愤。
就在吴启明一筹莫展,感觉自己像个被供起来的泥塑菩萨时,转机似乎出现了。
王老三又来了。这次他带来的不是粮食,而是一个消息和一个……陌生人。
“陈大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王老三一见到陈野,就兴奋地喊道,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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