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像潮水一样涌来了。
云溪县衙门口那点空地,很快就挤得满满当当,后来的人只能沿着破败的街道延伸出去,或坐或卧,眼神里交织着对未来的期盼和眼前的茫然。狗娃和二牛的登记桌前排起了长龙,仓库里那点本就不多的存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饶是陈野早有心理准备,看着张彪每天报上来的数字,也感觉心尖儿都在颤。
“大人,照这个速度,咱们的粮食……最多还能撑五天。”张彪瓮声瓮气地汇报,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现在不光管治安,还兼着仓库保管员的职责,对粮食的消耗最为敏感。
陈野站在县衙二堂的台阶上,望着外面黑压压的人头,深吸了一口气。粮食危机迫在眉睫,但这还不是最紧迫的。眼下已是深秋,天气一天凉过一天,夜里甚至能看到呵出的白气。这么多人流民聚集在露天,缺衣少被,一旦来场秋雨或者寒流,冻死饿死怕是顷刻之间的事。
安居,才能乐业。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谁有心思跟你开荒种地搞建设?
“粮食的事,老子再想办法。”陈野咬了咬牙,目光变得坚定,“眼下最要紧的,是给这些人找个能躺下睡觉的窝!彪子!”
“在!”
“传令下去,停止发放救济粮!”
“啊?”张彪愣住了,不发放粮食,这些人不是更快饿死?
陈野解释道:“不是不发,是换种方式发!从今天起,实行‘以工代赈’!想吃饭?可以!给老子干活!修房子、挖水渠、平整土地,干什么都行!按劳分配,干得多,吃得多!不干活,没饭吃!”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老弱妇孺实在干不了重活的,每天可以领一碗基本的保命粥,但不能白领,得帮着捡柴火、缝补衣物、照看孩子,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这是他能想到的,在资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最公平也最高效的办法了。既能解决迫在眉睫的住房问题,又能筛选出真正愿意干活的人,避免养懒汉。
命令一下,县衙内外又是一阵骚动。有人理解,有人抱怨,但更多的人在短暂的犹豫后,选择了拿起工具——因为饿肚子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陈野亲自规划了第一批简易住房的选址,就在县城边缘相对平整、靠近水源的空地上。他设计的房子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粗糙:用木头搭起框架,四周用混着碎草的黄泥糊墙,顶上铺上厚厚的茅草。虽然简陋,但至少能挡风遮雨,比露宿街头强百倍。
“都看好了!就这么干!”陈野挽起袖子,亲自下场示范,和泥、糊墙,动作虽然生疏,但态度摆在那里。张彪更是化身监工兼主力,扛木头、夯地基,一个人能顶三个人用。
工地瞬间热火朝天起来。有力气的男人们负责砍树、和泥、搭建主体框架;妇女们则负责传递材料、编织草帘、准备伙食;连半大的孩子都跑来跑去,帮忙递个工具,捡个石子。整个工地虽然混乱,却充满了一种原始的、求生的活力。
陈野穿梭在工地上,时不时吼两嗓子:
“那边的!泥和稀点!糊上去挂不住!”
“张彪!你他娘的轻点夯!地基都快被你夯到地底下去了!”
“李婶,粥熬稠点!干活的人得吃饱!”
他的骂声并不严厉,反而带着一种接地气的亲切感,工地上时常爆发出阵阵笑声。大家发现,这个年轻的代县令,没半点官架子,骂人干活都跟他们一样,是个实在人。
然而,问题很快就出现了。云溪县本身就没多少树木,附近山上的小树、灌木很快就被砍伐一空,想要更大更直的木料,得进深山,费时费力。而且,茅草顶的房子,怕火怕大风,也不耐久。
陈野看着那些在秋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的茅草屋顶,眉头紧锁。这玩意儿顶一时可以,不是长久之计。他想到了砖瓦。
“烧砖?”当陈野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时,连张彪都觉得他异想天开,“大人,咱们县……好像没听说谁会这手艺啊?而且,烧砖得用窑,还得有好土,费柴火得很!”
“没手艺就学!没窑就建!没柴火就砍!”陈野发了狠,“老子就不信,泥巴疙瘩还能难得住活人!”
他立刻让人四处打听,县里或者新来的流民里,有没有懂点烧窑技术的人,哪怕是烧过陶盆陶罐的也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一个曾经在邻县砖窑干过几天杂活、因为窑厂倒闭而流落至此的老汉被找了出来,姓孙,大家都叫他孙老窑。
孙老窑听说代县令要烧砖,吓得直摆手:“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烧砖可是技术活,火候、土质、时间,差一点就是一窑废品!而且建个砖窑,耗费巨大,咱们……咱们折腾不起啊!”
陈野却不以为意:“老孙头,别怕失败!失败了算我的!你就放心大胆地干!需要什么,跟张彪说,让他给你调配人手!咱们不追求一次就烧出青砖大瓦,先试试烧点土坯砖,能盖房子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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