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是被饿醒的。
胃里像是揣了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伴随着一阵阵令人心慌的虚弱感。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漏风的屋顶,几根歪歪扭扭的椽子撑着,阳光透过瓦片的破洞,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这张破床,就只剩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破桌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腐朽、潮湿,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屎尿骚味?
“这他妈是哪儿?”陈野下意识地骂了一句,声音嘶哑干涩,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又栽回去。就在这时,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大雍朝……云溪县……县丞……饿晕……
原主也叫陈野,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穷书生,寒窗十年,好不容易考了个功名,被分配到这大雍朝出了名的穷县——云溪县当县丞。结果到任不到三个月,发现县衙粮仓能饿死老鼠,县令周扒皮只顾着自己捞钱,对上盘剥,对下压榨,原主性子又软,生生给饿晕在任上……然后,就被来自现代、同样因为连续加班猝死在工位上的社畜陈野给顶了包。
“操!穿越了?还是地狱开局?”陈野,或者说现在的陈野,捂着饿得发痛的肚子,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卷王,精通PPT忽悠、甩锅扯皮、画饼充饥,哪想过会沦落到差点被饿死的境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小心翼翼,带着点憨厚的声音:“大…大人?您醒了?”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衙役服,身材却异常魁梧,如同铁塔般的汉子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里面是半碗能照见人影的、浑浊不堪的稀粥。
这汉子叫张彪,是云溪县衙唯一还“活着”的衙役,据说脑子不太灵光,但有一把子力气,原主饿晕前,就他还在身边伺候着。
“大人,您快喝点粥吧,这是…这是小人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张彪把碗递过来,眼神里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吞咽动作,显然他自己也饿得够呛。
陈野看着那碗几乎不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胃里一阵翻腾,但强烈的求生欲还是让他接了过来,咕咚咕咚几口灌了下去。粥是馊的,带着一股霉味,但此刻却仿佛甘露。
刚放下碗,还没缓过气,一个尖细又带着刻薄的声音就在院门外响了起来:“陈县丞!陈县丞死哪儿去了?周大人让你去前衙回话!”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留着两撇老鼠须的干瘦男子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正是县令周扒皮的心腹师爷,姓钱,人称钱老鼠。
钱老鼠用帕子捂着鼻子,嫌恶地打量着这漏雨的偏房和家徒四壁的景象,目光最后落在陈野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陈县丞,看来是缓过来了?周大人让我来问问,上个月跟你说的那‘修缮县衙’的捐税,你筹措得怎么样了?这县衙破败成这样,有碍观瞻,若是让上官看了,你我脸上都无光啊。”
陈野心里冷笑,修缮县衙?这他妈县衙都快塌了,修缮的钱怕是早就进了周扒皮自己的腰包,现在还想从他这个快饿死的县丞身上刮油水?
他还没说话,钱老鼠又阴阳怪气地补充道:“还有,城外那些逃荒的流民,周大人吩咐了,得尽快驱散,免得聚众闹事,影响治安。这事儿,也交给你去办。”
驱散流民?现在云溪县能跑的百姓都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没地方可去的,驱散?往哪儿驱?这不就是逼着人去死吗?
陈野胃里那点稀粥开始往上顶,不是恶心,是怒气。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地对钱老鼠说:“钱师爷……不是下官不尽心,实在是……您看下官这模样,站都站不稳,哪有力气去收税、驱流民啊?”
他指了指自己苍白憔悴的脸,又指了指空荡荡的屋子:“要不……您跟周大人说说,先拨点粮食下来?让下官缓口气,也好有力气为大人效命不是?”
钱老鼠三角眼一翻,嗤笑道:“拨粮?陈县丞,你怕是还没睡醒吧?县衙什么光景你不知道?周大人清廉自守,两袖清风,哪来的余粮?你自己想办法!”说完,一甩袖子,像是怕沾染上这里的穷气,扭头就走。
看着钱老鼠消失的背影,陈野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冰冷。
“妈的,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低声骂了一句,属于现代社畜的韧劲和那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劲开始冒头。
他看向旁边因为钱老鼠的到来而显得有些紧张,拳头下意识握紧的张彪,问道:“张彪,城里……现在什么情况?还有多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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