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头顶的白炽灯发出惨白的光,照在每个人凝重的脸上。
林卫东推门进来时,老张正把烟头狠狠摁进烟灰缸里。
屋里已经坐着四五个人,都是“摇篮”小组的核心成员。
组长坐在主位,面前的茶杯冒着热气,但他一口都没喝。
“卫东来了,坐。”组长指了指空着的椅子。
林卫东感觉到气氛不对。
往常开会虽然也严肃,但今天这种压抑感格外强烈。
等林卫东坐下,组长开门见山:“今天这个会,只有一个议题。
咱们的新型坦克,卡壳了。”
老张把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林卫东翻开一看,是份技术报告。
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但结论很扎眼:炮管加工精度不达标。
连续试制了三批,良品率还不到百分之三十。
“问题出在机床上。”技术处的老王扶了扶眼镜,“咱们现有的机床,根本车不出那么直的炮管。
稍微有点误差,炮弹打出去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会议室里沉默了一会儿。
林卫东盯着报告上那些刺眼的数据,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坦克是陆战之王,炮管就是它的拳头。
拳头不够硬,这王就当不稳当。
“现在国际上最先进的是五轴联动数控机床。”老王继续说,“特别是西德那边,有几家公司做得最好。
能加工出镜面一样光滑的曲面,精度高得吓人。”
组长接话:“但这些东西,都在‘巴统’的禁运清单上。
别说买了,连看一眼都难。”
林卫东抬起头:“‘巴统’我知道。
就是那个专门针对咱们的技术封锁委员会。”
“对。”组长点头,“所以正常渠道,想都别想。”
老张又点了支烟:“我们研究了好几个月,最后还是觉得,只能走老路。”
他说着看向林卫东,“还得靠你出马。”
林卫东深吸一口气:“目标确定了?”
“确定了。”老王从公文包里抽出几张照片,“西德,斯图加特,克虏伯-马赫公司。
他们最新型号的‘精工-5’五轴机床,就是咱们需要的。”
照片上是台庞大的机器,银白色的机身泛着冷光。
旁边还附了一张结构简图,复杂的传动系统和控制面板让人眼花缭乱。
“不光要机床。”老王补充道,“最关键的是数控系统。
那才是核心中的核心。
没有系统,机床就是一堆废铁。”
林卫东一张张翻看照片和资料,心里快速盘算着。
这任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难。
目标更大,技术更复杂,安保肯定也更严密。
“难度很大。”林卫东实话实说,“这种级别的设备,看管肯定很严。”
“我们知道。”组长看着他,“所以这次行动,代号‘铸剑’。
意义就不用多说了吧?
铸剑,为的是让咱们的国防有把锋利的剑。”
林卫东重重点头:“我明白。”
会议接着讨论行动计划。
每一步都要反复推敲,每一个细节都要想到。
从怎么接近目标,到怎么获取技术,再到怎么撤离。
足足讨论了三个小时。
“这次不能急。”老张强调,“要像钓鱼一样,先撒饵,等鱼上钩。”
组长最后拍板:“卫东,给你三个月准备时间。
这期间,我们会提供一切必要支持。”
散会后,老张特意留下林卫东。
两人站在走廊尽头抽烟。
“压力别太大。”老张拍拍他的肩,“但这次任务,确实非同小可。
成了,你就是功臣。
万一……”
“没有万一。”林卫东打断他,“必须成。”
老张看着老战友坚定的眼神,用力点点头:“需要什么,随时说。”
林卫东回到住处,第一件事就是给香港的林安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没有寒暄,直接布置任务。
“安儿,有件事要你办。”
“爸您说。”
“以‘林氏科技’的名义,想办法接触一家西德公司的亚洲分销商。
公司名字是克虏伯-马赫,做机床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林安显然在消化这个信息。
“爸,这家公司我听说过,产品很高级。
但他们的设备……好像不太容易买到?”
“所以才要你想办法。”林卫东说,“不用真的买,只要搭上线,建立联系。
最好是能拿到参观邀请,或者技术交流的机会。”
“我明白了。”林安立即领会,“就是为以后的接触铺路。”
“对。”林卫东赞许道,“要做得自然,像个正常寻求合作的商人。”
挂断电话,林卫东开始自己的准备工作。
他找来了所有能找到的关于西德的资料。
地图、风土人情、工业布局……
连当地报纸都让人找来几份。
最重要的是研究目标公司。
克虏伯-马赫,一百多年的老厂。
二战时就是德**工的重要供应商。
现在虽然转型民用,但底子还在。
林卫东把公司资料铺了满满一桌子。
厂区地图、组织架构、主要技术人员名单……
这些都是“摇篮”小组提前搜集好的。
他特别注意到一个叫汉斯·穆勒的工程师。
五十三岁,在公司干了三十年,是数控系统的核心设计者之一。
资料显示,这人最近生活好像不太顺,儿子生病花了笔大钱。
“或许是个突破口。”林卫东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个名字。
接下来几天,他白天研究资料,晚上模拟行动。
在脑子里一遍遍推演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
怎么进厂,怎么找到目标,怎么获取技术,怎么撤离……
有时候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他揉揉发胀的太阳穴,继续工作。
与此同时,林安在香港也开始行动。
他通过贸易协会的朋友,辗转联系上了克虏伯-马赫在新加坡的亚洲总代理。
第一次通话很谨慎。
“我们林氏集团对高端制造设备很感兴趣。”林安在电话里说,“特别是精密加工领域。”
对方很客气,但也很警惕。
“克虏伯-马赫的产品确实一流,不过出口需要很多手续。
不知道贵公司具体是什么用途?”
“主要是为了升级我们投资的电子厂。”林安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现在很多精密零件都需要更高精度的设备。”
几轮沟通下来,对方终于松口,答应提供一些公开的技术资料。
还暗示,如果真有诚意,可以考虑安排工程师去香港做技术交流。
林安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
“第一步成了。”
林卫东收到消息,精神一振。
有了这个开头,后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他继续深化自己的准备。
开始学习简单的德语日常用语。
了解西德的交通规则、生活习惯。
甚至连当地流行的啤酒牌子都记了几个。
“铸剑”行动,就像一张大网,正在悄无声息地铺开。
而林卫东,就是那个准备收网的人。
夜深人静时,他常常站在窗前,望向西方。
那里有他这次行动的目标。
有国家急需的技术。
也有未知的危险。
但想到国内那些等着新装备的部队,想到因为技术卡脖子而焦急的科研人员,他就觉得,再难也得去。
这次,他要铸的是一把真正的利剑。
一把能让国家挺直腰杆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