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医院,神经外科VIP病房。
夜,深沉如墨。
病房内只剩下床头夜灯散发出的一小圈暖黄光晕,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黑暗,将病床上沉睡的身影和窗边沙发上沉默的守夜者笼罩在一片静谧而脆弱的微光之中。
监测仪的滴答声规律而轻柔,像一首催眠的夜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洋甘菊茶残留的安神香气,以及消毒水那永恒不变的、冰冷洁净的味道。
张佳乐终于在那场极致的惊恐与疲惫交织的折磨后,陷入了不安稳的浅眠。她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偶尔会因为伤处的疼痛或梦魇的侵袭而发出几声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呻吟,身体也会无意识地蜷缩一下,仿佛仍在躲避那无形的追杀。
林冰依旧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维持着那个几乎不变的姿势。她没有睡,甚至没有闭眼。背脊挺直,如同一尊被时光凝固在黑暗中的冰冷守望者。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但每当张佳乐发出痛苦的梦呓或不安的动弹时,她的视线便会立刻锐利地扫过来,在那张苍白的睡脸上停留片刻,确认无虞后,才又重新移开。
那杯被替换过的、属于她的保温杯,静静地立在沙发旁的小几上,杯口没有热气再冒出,仿佛也一同陷入了沉睡。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张佳乐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魇。
“…不…不要…”她发出极其模糊的、破碎的呓语,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车…快跑…”
林冰的身体瞬间绷紧,目光如电般锁定她。
“…妈妈…”梦呓声陡然带上了哭腔,充满了无助的绝望,“…别丢下我…”
林冰握着保温杯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微微泛白。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凝视着张佳乐的眼眸深处,却有什么极其复杂的情绪剧烈地翻涌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张佳乐在梦中挣扎起来,受伤的手臂无意识地动了一下,牵扯到伤口,让她痛得猛地抽了一口气,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她倏地睁开眼,瞳孔因恐惧而放大,茫然地喘息着,望着昏暗的天花板,一时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做噩梦了?”一个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从窗边的方向传来。
张佳乐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去。看到是林冰,她才仿佛松了口气,但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林冰沉默地站起身,拿起小几上的保温杯,走到床头柜边,将她之前倒好的那杯已经温凉的洋甘菊茶倒掉,重新从保温杯里斟了半杯温热的,递到张佳乐面前。
动作依旧有些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
张佳乐看着她,看着她眼底那无法掩饰的疲惫和那份固执的沉默,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默默地接过杯子,小口啜饮着。温热的、带着安抚效果的茶水流过喉咙,稍微驱散了些许梦魇带来的寒意和恐惧。
“谢谢…”她声音嘶哑地低声道。
林冰没有回应,只是接过空杯子,放回原处,然后又沉默地走回沙发坐下。整个过程,她没有看张佳乐的眼睛。
病房内再次陷入寂静。
也许是那杯茶的作用,也许是醒来后确认了安全,张佳乐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她却再也无法入睡,睁着眼睛,看着那片暖黄的光晕,思绪纷乱。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个被林冰替换后、此刻静静立在床头柜上的新保温杯上。银色的外壳在灯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泽。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闯入她的脑海——这个杯子,和林冰之前收走的那个,真的…一模一样吗?
鬼使神差地,她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没有受伤的右手,指尖颤抖着,摸向了那个保温杯的杯底。
林冰的目光似乎动了一下,但她没有阻止,只是沉默地看着。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杯底。光滑,平整。
没有刻痕。
没有那个展翅的雪鸮侧影。
没有那行“-LX”的密码。
这个杯子,是干净的。是纯粹的。是只属于林冰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然冲上张佳乐的鼻腔,眼眶瞬间发热。她明白了林冰那沉默举动下所有的、笨拙而固执的用意。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徒劳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试图将她从那个神秘【雪鸮】无形的影响中剥离出来,将她重新纳入自己所能掌控的、哪怕是冰冷而有限的庇护之下。
她缓缓收回手,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那光滑冰冷的触感。
就在这时,也许是夜深的宁静降低了心防,也许是连日来的恐惧和委屈积累到了顶点,也许是那杯安神茶让她变得脆弱,张佳乐忽然抬起头,望向黑暗中林冰模糊的轮廓,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和哽咽,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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