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顶层琴房。
空气冷冽依旧,但那份凝固的死寂中,却仿佛酝酿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张佳乐推门而入,目光习惯性地投向琴凳之间——
保温杯安静地立在那里。
但她此刻的心,却无法像昨天那样感到一丝安慰。昨晚林冰那句冰冷的“偷窃人生”如同淬毒的冰刃,仍深深扎在她的心口。她甚至不敢去看林冰的背影,只是低着头,沉默地走到自己的琴凳前坐下。
拿起保温杯,温热的触感传来。杯壁上似乎还残留着林冰指尖的冰凉。她拧开盖子,熟悉的、极淡的红枣香气飘散出来。然而,这香气此刻却像是一种讽刺,让她喉咙发紧。她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水流滑入喉咙,却暖不了心底那片被冰刃划开的寒凉。这杯水,是冰冷的责任?还是…无声的嘲弄?
林冰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包裹着她,却无法包裹住那股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压抑和冰冷。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没有琴声,没有书写声,只有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冰冷的空间里交织。
张佳乐放下杯子,手指僵硬地落在琴键上。哈农练习。枯燥的音阶此刻像沉重的镣铐。她努力集中精神,试图让自己沉入那点微弱的“流淌感”。然而,昨晚林冰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火、指责她“偷窃人生”的眼睛,不断在脑海中闪现。每一次按键,都像是撞在那堵无形的冰墙上,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回响。
“噔…噔…”
音符干涩、笨拙,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委屈和挣扎。她感觉自己像个在行刑前被迫表演的小丑,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屈辱的烙印。
就在她又一次因为心绪紊乱而手指失控,按出一个极其刺耳的不和谐音时——
林冰猛地转过了身!
动作之快,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爆发力!
她的脸上不再是冰封的平静,也不再是昨晚那种燃烧的怒火,而是一种…冰冷的、深入骨髓的失望和一种近乎荒谬的嘲讽!
“够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凌碎裂般尖锐,瞬间刺破了琴房里令人窒息的沉默。那双冰封的眼眸死死锁定张佳乐,里面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愤怒、失望、痛苦,还有一种…被彻底愚弄的冰冷嘲讽?
“你以为你在这里,按着这些键,”林冰的指尖猛地指向冰冷的琴键,动作带着凌厉的弧度,“一遍遍重复着这些毫无意义的音阶,就是在履行你的承诺?就是在‘守护’她的东西?”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冰冷锋利:
“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守护’!”
“你连她留下的琴谱都看不懂!你连她视若珍宝的乐句都弹奏不出!你甚至…你甚至在她被流言中伤时,只会像个懦夫一样站在那里发抖!如果不是我…”
林冰的话语戛然而止,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那冰冷的怒意并未消退,反而因为这份失言而更加汹涌。她看着张佳乐,眼神里的嘲讽如同实质的冰锥: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用这双笨拙的手,去玷污她曾经那么珍视的旋律?你凭什么顶着她的名字,在这里做这些毫无意义的挣扎?你的‘守护’,在我眼里,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一场可悲的…偷窃!”
“偷窃”两个字,如同最后的审判,狠狠砸下!
张佳乐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因为巨大的羞辱和愤怒而微微发抖!林冰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打在她身上,将她那点卑微的努力和决心鞭挞得体无完肤!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否定的愤怒和不甘!
“我没有!”她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力量,“我没有偷窃!我是在…是在守护您教我的东西!”情急之下,她甚至用了“您”这个带着距离却又饱含复杂情绪的称呼。
林冰瞳孔微缩,似乎没料到她敢反驳。
“您教我的!”张佳乐不管不顾地继续喊道,手指紧紧攥着,指甲深陷掌心,“您说手腕要放松!您说力量要流淌!您说…说哈农练习是基础!我是在按您教的做!我是在…是在守护您教给我的东西!哪怕我做得再差!哪怕您觉得再可笑!”
她喘息着,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声音哽咽却异常清晰:
“我是笨!我是弹得难听!我可能一辈子都弹不出她那样的水平!可我在学!我在用这双笨拙的手,一点一点地去学您教的东西!我没有玷污什么!我是在用我能做到的方式…守护您教给我的…关于钢琴的东西!”
“这…这就是我的守护!哪怕它再可笑,再微不足道!”
话音落下,琴房里只剩下张佳乐压抑的啜泣声和粗重的喘息。
林冰僵立在原地,脸上的冰冷怒意和嘲讽凝固了。她那双冰封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着、碰撞着。张佳乐那番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的“守护宣言”,像一把猝不及防的钥匙,狠狠撞击在她坚硬的冰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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