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爱花端着最后一盆白菜猪肉炖粉条进来,热气腾腾地放在桌子正中。
她用围裙擦擦手,笑道:“香吧,待会儿多吃点,夏团长呢?还在劈柴啊?玉兰,快去叫他来吃饭了,他也该歇歇了,劈柴的活,有我家那三小子呢。”
“他劲大,让他多动动,待会还能多吃点,嘿嘿……”说着偷偷在盘子里捏了一颗炒花生放嘴里。
堂屋里坐满了人,马爱花招呼着:“来来,玉兰坐我边上,夏团长,你坐那边,挨着田中他们。”
众人落座,夏炎墨又拿出他带来的好酒,瓶盖一开,一股醇厚的酒香就飘了出来。
“哟,这可是好东西,”田老爹眼睛一亮,比中午喝的那瓶还好。
夏炎墨笑着给几个男人斟上,轮到马爱花时,她摆摆手:“我可不喝这个,辣嗓子。”
她自己倒了点温热的米酒。
田玉兰面前也放了个小酒盅,里面是刚刚夏炎墨给她倒的米酒,就浅浅一点。
“少喝点,暖暖身子,”他低声说。
田玉兰回他一个甜甜的笑。
田强举起碗:“来,咱们一起碰一个!庆祝过年!”
“过年好!”
“过年好!”
碗盏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几口热菜下肚,又喝了点酒,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
田强嗓门大,说着屯子里今年的趣事。
田老爹时不时补充两句。
田国和田中则埋头苦干,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马爱花不停地给田玉兰夹菜:“多吃点,你看你瘦的,这鸡腿给你,炖了一下午,烂糊着呢!”
田玉兰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她心里暖融融的,连声道:“够了够了,大娘,我自己来。”
夏炎墨话不多,大多时候是听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偶尔和田老爹碰一下杯。
目光却不时落在田玉兰身上,见她吃得比平时多些,眼神便柔和几分。
酒过三巡,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马爱花又拿出新炒的瓜子花生,还有夏炎墨带来的几样精细点心,满满当当地堆在炕桌上。
大家挪到炕上,围着炕桌守岁。
炕烧得热乎乎的,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田国抓了一把瓜子,嗑得飞快。
田老爹和田中剥着花生,讨论着开春地里种点什么好。
马爱花拉着田玉兰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体己话。
“等开春了,天气暖和了,你这身子骨可得好好养养……”
夏炎墨坐在炕沿,安静地剥着花生,剥好一小把,就自然地放到田玉兰面前的空碟子里。
田玉兰正听着马爱花说话,下意识地捏起几粒花生仁放进嘴里,咀嚼着,香脆满口。
屋里灯光昏黄,映着一张张带着酒意和笑意的脸,瓜子皮花生壳窸窸窣窣地落下,时间仿佛也慢了下来。
田玉兰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安稳。
她偷偷瞄了一眼夏炎墨,他侧着脸,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正专注地剥着花生,仿佛那是很重要的事。
她心里微微一动,有种异样的情愫悄然滋生,像春日冻土下冒出的嫩芽。
“快看!快到点了!”田中盯着墙上的老挂钟,喊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都聚在那嘀嗒作响的挂钟上。
分针和时针缓缓靠近,终于,重合在了“12”的位置。
几乎是同时,外面传来了稀拉的鞭炮声,噼里啪啦,虽然算不上震耳欲聋,但在寂静的山村里格外清晰。
“新年到了!”田国吼了一嗓子。
“一九七九年了!”田玉兰也笑着附和。
马爱花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老天爷保佑,新的一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夏炎墨转过头,看向田玉兰,正好对上她望过来的目光。
他眼神深邃,带着一丝暖意。
田玉兰心尖一颤,慌忙低下头,假装去拍掉衣襟上的瓜子屑,耳根却有些发热。
守岁结束,大家意犹未尽地准备歇下。
马爱花利索地收拾出一个干净房间,对夏炎墨说:“夏团长,你今晚就在这屋睡,炕都给你烧上了。”
夏炎墨明白马爱花的意思,他和田玉兰虽然是对象关系,毕竟没正式结婚领证,住在一起不太好,他没推辞,道谢道:“麻烦马大娘了。”
“麻烦啥,都是自家人。”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外面就传来走动和压低的笑语声。
田玉兰穿好衣服走出房门,就看到夏炎墨正在外间灶坑前添柴,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醒了?马大娘在弄早饭,”夏炎墨回头看到她,站起身。
这时,马爱花、田家三兄弟也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马爱花从怀里掏出两个红纸包,塞到田玉兰手里:“玉兰,拿着,压岁钱,图个吉利!”
田家三兄弟也笑嘻嘻地各自递过来一个红包:“玉兰妹子,新年好!”
连夏炎墨也走了过来,将一个略厚些的红包放在她手上,声音低沉:“新年平安。”
田玉兰猝不及防,手里一下子多了六个红包。
红纸裁得方方正正,摸着里面有些许硬挺的纸币轮廓。
她愣了一下,随即一股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她拿着红包,翻来覆去地看,用手指细细摩挲着红纸的纹理,指腹被染的通红也不在意,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像个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夏炎墨看着她那欢喜得近乎傻气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微微泛酸,又软成一片。
只是几个不值钱的红包,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
这姑娘,以前怕是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心里那份心疼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
他转身去灶台边,盛了一碗刚炸好还温着的甜丸子,递到她面前:“马大娘特意给你炸的,尝尝。”
她拿起一个金黄油亮的炸丸子咬了一口,外酥里糯,香香甜甜的很好吃。
“嗯,真好吃!”她满足地眯起眼,又接连吃了两个。
等夏炎墨忙完,进屋想看看田玉兰在做什么,一推门,就见她还坐在炕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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