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乐园的日子在一种全新的韵律中继续。莎布·尼古拉丝的存在如同深海中的洋流,看不见汹涌,却能感受到它塑造着整个生态的温度与流向。白翎羽逐渐习惯了清晨没有宁神花露的唤醒,习惯了练习时影子那无声的“絮语”,也习惯了空气中那股始终萦绕的、令人安心的母性气息——不再像初时那般带有压迫感的“关怀”,而更像一种深沉的、默许的背景音。
然而,有些变化,是在最深沉的意识底层悄然发生的。
这天夜里,白翎羽做了一个格外清晰的梦。
梦中,他并非身处废柴乐园的废墟,也不是任何熟悉的场景。他悬浮在一片无垠的、温暖的黑暗之中,四周有柔和的光点如同呼吸般明灭,像是倒悬的星空,又像是某种巨大生命体内部发光的腔室。没有上下左右,只有一种被彻底包裹、承托的绝对安全感。
在这片黑暗中,他“感觉”到了莎布。
并非视觉,亦非通常意义上的触觉或听觉。那是一种更本质的“感知”——如同水滴感知海洋,细胞感知母体。他感到一种浩瀚无垠、古老而温柔的意识,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将他的意识轻柔地环抱其间。无数难以名状却绝无恶意的“触角”(或许是意念的延伸,或许是某种更高维度的感知器官)轻轻拂过他意识的表层,带着探究、怜爱,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我的孩子……”一个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核心响起,不是莎布平时那带着磁性回响的意念,而是更原始、更贴近本源的一种共鸣,如同宇宙深处的低吟,“你在这里……如此真实,如此充满‘可能’……”
梦中的白翎羽没有形体,只有纯粹的意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所有的防备、尴尬、属于白翎羽这个个体的种种纠结和烦恼,都在这片温暖的黑暗与那浩瀚意识的包裹下,变得微不足道,如同溪流汇入大海。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更靠近那意识的源头,想要沉浸其中,如同回归最初始的安宁。
就在他的意识几乎要与那浩瀚存在融为一体时,梦境陡然一变!
温暖黑暗的背景上,突然裂开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冰冷理性蓝光的裂缝!无数复杂的公式、几何图形、能量流谱如同决堤般涌出,带着夏晚晴特有的秩序美感,却在此刻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刺眼。紧接着,奈亚子那癫狂的笑声和五颜六色、意义不明的混沌涂鸦也炸裂开来,如同顽童打翻了调色盘,搅乱了星空的静谧。最后,是苏小婉带着哭腔的呼唤和菇东焦急的闪光,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不……这是我的……”那浩瀚的意识似乎传来一丝极细微的、近乎“困惑”与“不悦”的波动,仿佛一个正在专心欣赏珍宝的母亲被打扰。
白翎羽的意识猛地被这些熟悉的“杂质”拉扯,从那深沉的融合感中惊醒。眼前的黑暗星空剧烈晃动、碎裂,温暖感急速退去——
“嗬!”白翎羽猛地从自己的“菌丝床铺”上弹坐起来,额头冷汗涔涔,心脏狂跳不止。他大口喘着气,梦中的感受是如此真实,那被彻底包容的温暖,那几乎要沉溺其中的安宁,以及最后被强行拉回的失落与心悸……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某种宏大存在的“触感”。环顾四周,据点内一片昏暗,只有菇东和几处发光植物提供着微弱光源。奈亚子在远处打着小呼噜,夏晚晴的床铺那边传来均匀平缓的呼吸声,苏小婉抱着菇东蜷缩着睡得正香。
一切如常。仿佛刚才那撼动意识的梦境,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觉。
然而,当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那扇悬浮的窗口时,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窗口内,那片永恒的暮色花园景象,此刻却呈现出一种罕见的不稳定状态。暮色的光晕如同水纹般剧烈荡漾,花园中的植物——尤其是那些靠近“窗口”的——枝叶无风狂舞,不是欢快的摇曳,更像是某种应激或紊乱。那丛受奈亚子影响而生的狂放花朵,花瓣紧紧收拢;那片冷静的蓝光晶簇,光芒明灭不定;甚至连背景中那些温和的发光孢子,飘飞的轨迹都显得杂乱无章。
更让白翎羽脊背发凉的是,他仿佛“看到”(或许是梦境残留的感知),在那剧烈波动的花园景象深处,在那暮色的最核心,有无数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轮廓在缓缓蠕动、舒展,散发出一种被惊扰后的、庞大无匹的存在感,虽然隔着“窗口”和无数维度,但那惊鸿一瞥的威压,足以让他瞬间清醒,汗毛倒竖。
莎布……她怎么了?是因为他的梦吗?
难道那不仅仅是个梦,而是他的意识在某种情况下,真的短暂接触到了莎布更深层的存在?而那些突然闯入的、属于夏晚晴、奈亚子和苏小婉的“杂质”,打断了这个过程?
就在白翎羽惊疑不定时,窗口内的紊乱景象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荡漾的暮色光晕逐渐稳定,狂舞的枝叶慢慢静止,深处的恐怖阴影也重新隐没。一切似乎恢复了原状,只是那暮色看起来比以往更加深沉,花园中也仿佛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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