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只维持了短短一瞬,便被嗡嗡的议论声取代。
堂外观审的百姓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怀疑。
人群中,几个当日亲历胡家庄事件的百姓,良心驱使下正欲迈步上前,为那被诬陷的胡昭玥辩白。
然而,他们的脚步还未踏出,异变陡生!
只见人群中蓦地挤出几个形容激动满面义愤之人。
他们先是刻意将鄙夷的目光狠狠剜向孤立堂中的胡昭玥,仿佛她是什么污秽之物。
继而齐刷刷朝着端坐高位的王知府噗通跪下,扯着嗓子高喊:
“知府大人明鉴!小的那日就在胡家庄!小的亲眼所见,愿为袁大重作证!”
“知府大人!小的当时也在场!小的也可以作证!”
“还有俺!俺也看到了!”
“……”
仿佛火星溅入油锅,这几声呼喊如同信号,瞬间又引燃了更多证人。
他们争先恐后地涌向衙堂门口,跪倒一片,声音嘈杂却目标一致,指证胡昭玥!
王知府眼皮微抬,阴毒的目光在领头几人身上逡巡片刻。
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拖得老长:“哦?依尔等当日所见,袁大重方才所述,可都属实啊?”
“回禀青天大老爷!句句属实!千真万确啊!”
领头那人膝行一步,重重一个头磕在冰冷的石阶上,声音斩钉截铁:“草民看得真真儿的!
就在胡家庄大门口,陆大娘子亲口嚷嚷,说收了袁大重整整五百两雪花银,把女儿陆昭玥许给他做婆娘了!
袁大重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对对对!知府大人,小的们看见的也是这么回事!”
“没错!大人,俺也瞅见了!这陆昭玥收了聘礼,那就是人家袁家的人!
胡氏和谭县令仗势包庇,就想赖掉这门亲事,天底下哪有这道理?太欺负老实人了!”
余下众人七嘴八舌,言语凿凿,配合得天衣无缝,将一场**裸的诬陷编织得密不透风。
这番颠倒黑白的污蔑,如同淬毒的尖针,狠狠扎进胡昭玥的心口。
她气得浑身发抖,纤纤玉指几乎要掐进掌心肉里,一张清冷俊脸因极致的愤怒和屈辱涨得通红。
她死死瞪着那几个信口雌黄的证人,恨声斥道:“你们!你们怎能如此无耻,睁着眼睛说瞎话!
当日情形,根本不是这样!”
“就是!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
定是袁大重花钱雇来的骗子!作伪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旁的千云更是目眦欲裂,热血直冲头顶,一张脸也涨得通用。
若非孔夫子用手铁钳般死死摁在他的肩膀上,他早已冲上去,将这些满嘴喷粪的恶徒撕成碎片!
连久经官场的谭县令也看不下去了。
他虽未亲临现场,但多年的断案经验让他一眼看穿这拙劣的伎俩。
言辞过于一致,情绪过于激昂,所述事实避重就轻,分明是事先排练好的剧本。
这必然是袁大重下足了本钱,精心挑选的演员!
谭县令眼中寒光一闪,猛地转头望向堂外黑压压的人群,声音恳切:“乡亲们!那日胡家庄之事,尔等之中,可还有谁亲眼所见?
本官在此,但请直言!”
堂下百姓一阵骚动。
谭县令在任多年,官声口碑极好,不少人心存感念。
终于,一个名叫张二的汉子,在良心的煎熬下,犹犹豫豫地挤出人群,嗫嚅道:“大人……那日……俺也在……”
然而,他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一声充满警告意味的怒喝生生打断!
“住口!”
王知府猛地一拍惊堂木,声若雷霆:“本官有言在先!公堂之上,关乎律法,字字千钧!
尔等若敢胡言乱语,触犯王法,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项上人头!”
紧随其后,袁大重那阴恻恻的声音也附和响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威胁:“嘿嘿,张二兄弟。
你家里老娘今日的药,怕是还没顾得上煎吧?
有这闲工夫在这儿瞎咧咧,还不如赶紧回家瞧瞧你娘……
这会儿,是醒着还是睡着呢?”
他假惺惺地关切着,眼中却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凶光。
“老娘……”
张二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那话中**裸的威胁让他瞬间魂飞魄散!
他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惊恐地看了袁大重一眼,又绝望地望了望堂上的胡昭玥。
猛地一跺脚,转身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朝家的方向狂奔而去,生怕慢了一刻,便有不测降临。
这一幕,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所有想要仗义执言者的勇气。
那些原本蠢蠢欲动、想要说出真相的百姓,此刻全都噤若寒蝉,惊恐地缩着脖子,拼命地将自己藏匿在人群深处。
袁大重**裸的威胁和王知府毫不掩饰的偏袒,像两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蝼蚁之身,岂敢撼树?为了家中老小的性命,他们只能选择沉默,将那份微弱的公道深埋心底,默默祈祷着胡昭玥和胡家庄能逃过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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