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几人悄然离开了那座庇护他们短暂时光的山神庙。
孙世振的伤势依然严重,每一次马匹的颠簸都让他的左肩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王承武本想让他再多休养几日,但他坚决拒绝了。
“时间不等人,王叔。”出发前,孙世振望着北方,语气凝重。
“每耽搁一日,北京就多一分危险,太子的处境就更加艰难。”
他们舍弃了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只带着兵器、少许干粮和伤药。
孙世振的那身染血的铠甲也被换下,改穿一件普通的青色布衣,外面罩着深色披风,以掩人耳目。
“少将军,咱们走哪条路?”赵铁柱牵着马问道。
“官道快,但容易遇到闯贼的探马和朝廷的溃兵。小路安全些,但绕远,您的伤...”
“走官道。”孙世振毫不犹豫。
“我们必须抢时间。遇到小股敌人,能避则避,不能避就速战速决。”
他的决断让几位老兵都有些惊讶,从前的少将军虽然勇武,但行事谨慎,很少做出如此冒险的决定。
然而此刻的孙世振眼神坚毅,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众人不再多言,翻身上马,沿着官道向北疾驰。
孙世振强忍伤痛,紧握缰绳。
融合的记忆让他拥有精湛的骑术,但虚弱的身体却让每一次颠簸都成为煎熬。
他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少将军,若是撑不住就说一声。”王承武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无妨。”孙世振摇摇头。
“继续赶路。”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
刚离开山区不久,他们就遇到了一队溃散的明军。
约莫二三十人,丢盔弃甲,神情惶恐,如同惊弓之鸟。
“站住!你们是哪部分的?”赵铁柱策马上前,厉声喝问。
那些溃兵见他们虽然人数少,但个个精悍,尤其是赵铁柱那杀气腾腾的模样,顿时吓得跪地求饶。
“将军饶命!我们是陕西总兵白广恩部下的,潼关...潼关败了...”一个看似头目的士兵颤声回答。
孙世振心中一沉,白广恩是父亲麾下大将,他的部队都溃散至此,可见败局已无可挽回。
“孙督师呢?你们可知道督师的下落?”王承武急切地问道。
溃兵们面面相觑,最后那个头目低声道:“督师...督师亲自率部冲阵,被...被流寇包围了,怕是...凶多吉少...”
王承武等人闻言,眼中顿时涌上悲愤之色。
赵铁柱更是握紧了刀柄,青筋暴起。
孙世振强忍心中悲痛,沉声问道:“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回...回家...”溃兵低着头,
“仗打输了,朝廷怪罪下来,咱们...咱们只能各自逃命了...”
孙世振默然,明末的军制早已败坏,士兵多为雇佣,忠诚度有限。
打了胜仗尚可,一旦战败,溃散逃亡是常态。
他挥了挥手:“你们走吧,好自为之。”
溃兵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继续南逃。
“少将军,为何放他们走?”一个年轻亲兵不解地问。
“这些逃兵该杀!”
孙世振望着那些溃兵远去的背影,轻声道:“杀了他们又如何?军心已散,非一人之过。大明的病症,不在这些普通士卒身上。”
众人继续北上,越往北走,景象越是凄惨。
道路两旁,随处可见倒毙的尸骸,有士兵,也有平民。
一些村庄已被焚毁,余烬未熄,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接近中午时分,他们遇到了一大群流民。
男女老少,拖家带口,推着独轮车,挑着担子,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老乡,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孙世振勒住马,向一位老者询问。
老者抬头,浑浊的眼中满是茫然:“从灵宝来的,听说闯贼要打过来了,只能往南逃...可南边又能去哪里呢?天下之大,竟无我等安身之处...”
孙世振心中刺痛。
明末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这才有了李自成等人的崛起。
如今战火再起,受苦的终究是这些无辜平民。
他让王承武分出部分干粮给流民,虽然微不足道,但也算尽了一份心意。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老者连连叩首,老泪纵横。
离开流民队伍后,众人沉默许久,眼前的景象比任何说教都更有力地展示了大明江山的岌岌可危。
“少将军,朝廷...朝廷怎么会让局面败坏至此?”年轻的亲兵忍不住问道,声音中带着困惑与愤怒。
孙世振望着远方,轻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党争内耗,财政崩溃,土地兼并,军制败坏...大明的病症,早已深入骨髓。”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们以为,仅凭我父帅打赢这一仗,就能挽救大明吗?不可能的。如今的朝廷,从上到下已经烂透了。我们必须另起炉灶,在南方建立一个全新的朝廷,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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