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惨烈的厮杀与胜利的喧嚣中,终于彻底放亮。
朝阳的光芒穿透逐渐稀薄的硝烟,洒在这片狼藉不堪的土地上。
尸横遍野,断戟残旗,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与火药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
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在战场上悲鸣徘徊,乌鸦已经开始在低空盘旋,发出不祥的聒噪。
胜利的代价同样沉重。
孙世振麾下各部正在军官的指挥下,紧张而有序地打扫战场。
医官穿梭其间,寻找着己方的伤员,进行简单的包扎止血,伤重的则被迅速抬往后方临时搭建的医帐。
阵亡者的遗体被小心地收殓,登记造册,等待集中安葬。
每一个明军士兵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激战余生、赢得辉煌胜利后的振奋与自豪。
战果统计初步出来了,李自成亲率的十万大军在此役中遭到毁灭性打击。
当场战死者超过两万,因践踏、落水而亡者不计其数。
跪地投降、被俘者密密麻麻地集中在几片空地上,由明军严加看管,粗粗点数,竟超过五万之众。
另有大量士卒在夜间的彻底溃败中,丢弃了兵器盔甲,逃入周边山林荒野,四散无踪,短时间内难以形成威胁。
而孙世振所部付出的代价亦是不菲。
精心布置的埋伏和犀利的火器虽然极大减少了正面肉搏的伤亡,但在顺军最初的疯狂冲击、尤其是最后营寨混战阶段,明军依然付出了万余人的伤亡。
这个数字让孙世振心头沉重,每一份战损报告背后,都是一个家庭的破碎,都是大明本已孱弱国力的进一步消耗。
“厚葬阵亡将士,妥善救治伤员。战功记录务必详尽准确,抚恤赏赐之银,需尽快核算上报朝廷。”孙世振对负责后勤和军功的幕僚吩咐道,声音有些沙哑。
“俘虏严加看管,甄别军官与老兵,与普通胁从分开。给予基本饮食,勿令冻饿致死,但也绝不可放松警戒。”他继续下令。
“全军休整三日,救治伤员,修复军械,补充给养。三日后,拔营启程,直指武昌!”
李自成被擒,其主力覆灭,盘踞武昌的左梦庚便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失去了最大的倚仗和屏障。
必须趁其惊魂未定、内部动摇之际,一鼓作气,彻底铲除这个割据长江中游、屡屡阳奉阴违的毒瘤!
“还有,”孙世振沉吟片刻,对身边的幕僚道。
“立刻起草战报,飞送南京!详陈此战经过与结果,尤其是…逆首李自成已被生擒!请示陛下,对此獠该当如何处置?是就地处决,以首级传示四方,还是押解进京,献俘阙下?”
李自成的身份太特殊了。
他是逼死崇祯帝、攻破北京的元凶,是天下公认的巨寇。
如何处置他,不仅仅是一个军事问题,更是一个重大的政治象征,必须由皇帝亲自定夺。
南京,时令已入深秋,寒风渐起,吹过宫殿巍峨的飞檐,带来萧瑟的凉意。
皇宫内的气氛,比天气更加凝重。
自孙世振挥师西征,剑指李自成和左梦庚以来,年轻的天子朱慈烺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
他常常独自一人待在御书房内,对着巨大的舆图出神。
派遣孙世振西征,赌上朝廷大半新练之军,直捣李自成和左梦庚,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决策。
朱慈烺知道,自己这个皇帝的命令,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孙世振近乎盲目的信任,以及内心深处那股为父母复仇、扫清社稷障碍的强烈冲动。
理智告诉他这很冲动,很危险,但情感和时势逼得他不得不行此险棋。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折磨着他,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案头堆积的奏章似乎都变成了前线可能的败报,每一次殿外的脚步声都让他心头一紧。
这一日,他正强迫自己批阅一份关于浙江漕粮的奏疏,笔尖却半晌未动。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但尽力克制的脚步声,以及内侍压低声音的通传:“陛下,史阁老紧急求见,言有前线紧急军报!”
朱慈烺猛地抬起头,手中朱笔“啪”地掉在奏疏上,染红了一片。
他霍然起身,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快宣!快让史阁老进来!”
史可法几乎是疾步闯入御书房的,这位一向注重仪容的老臣,此刻官袍的下摆甚至有些凌乱,呼吸略显急促,脸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激动、振奋乃至一丝恍惚的红光。
未及行礼,史可法便已声音发颤地高声道:“陛下!陛下!大捷!前线大捷啊!”
朱慈烺只觉得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冲出胸腔,他几步从御案后绕出,急切问道:“史爱卿,快说!是何大捷?孙帅如何了?”
“陛下!孙帅于湖广重创李自成主力!大破贼军十万!阵斩无数,俘获超过五万!”史可法的声音因激动而愈发高亢。
“而且…而且孙帅亲临战阵,于万军之中,生擒逆首李自成!现已将李贼严密看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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