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泼洒在潼关外的荒野上。
孙世振是被浓烈的血腥味呛醒的,他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尸横遍野,残破的旗帜在晚风中无力地飘动,远处传来几声乌鸦凄厉的啼叫。
“呃…”他试图撑起身子,却感到浑身剧痛难忍,尤其是左肩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撕裂过。
低头一看,粗糙包扎的布条已被暗红的血液浸透。
这是哪里?
他不是在学校图书馆熬夜准备明史专题的论文吗?
怎么会…
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像是有一把钝斧在劈砍他的颅骨。
孙世振抱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
两股截然不同的记忆如洪水决堤,汹涌地冲进他的意识。
一边是明亮的图书馆、整齐的书架、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一边是肃杀的军营、铿锵的甲胄、战马的嘶鸣…
他是二十一世纪的历史系学生孙振,痴迷明史,尤其对明末那段天崩地裂的时代有着深入研究。
他也是大明督师孙传庭之子孙世振,年方十九,自幼随父习武读书,此次随父出征,誓要剿灭流寇,重振大明雄风。
两种身份,两个灵魂,此刻在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里激烈碰撞、融合。
“不…不可能…”孙世振,或者说孙振,艰难地消化着这一切。
他清楚地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中,孙传庭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儿子!
可现在,那些关于成长的记忆如此真实,父亲严厉的教导,母亲温柔的叮咛,军营中将士们恭敬地称呼他“少将军”…
“潼关…潼关大战!”他突然浑身一震,猛地想起了什么。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崇祯十六年八月,父亲孙传庭在朝廷的再三催逼下,不得已率新募之师出关作战。
时值雨季,粮草不济,军心浮动。
李自成的数十万大军以逸待劳,在郏县一带设下重围。
“完了,全完了…”孙世振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惊恐。
他记起来了,明军陷入重围,父帅亲率部将冲阵,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他也紧随其后,却在混战中被流矢射中肩头,跌落马下。
在意识模糊前最后一刻,他看见的是父帅那杆“孙”字大旗在乱军中缓缓倒下,再也没能升起…
“父帅…”孙世振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不是他的血,是记忆中的血,是历史的血。
“少将军!少将军您醒了!”一个沙哑而惊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孙世振艰难地转过头,看见一个满身血污的汉子踉跄着跑来。
那人盔甲破碎,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从装束上看,应是父亲的亲兵之一。
“王…王叔?”融合的记忆让他认出了来人——王承武,父亲麾下的老资格亲兵,跟随孙家已有十余年。
王承武扑到孙世振身边,小心翼翼地检查他的伤势,眼中满是血丝:“少将军,您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咱们得赶紧走,闯贼的游骑还在附近搜查!”
“父帅呢?”孙世振抓住王承武的手臂,声音嘶哑地问,尽管心中已有答案。
王承武的身体明显僵住了,这个在战场上悍不畏死的汉子,此刻眼中却涌出了泪水。
他低下头,声音哽咽:“督师他…他老人家…战死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孙世振仍感觉如遭雷击。
他愣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威严而又不失慈爱的身影。
在原本的历史中,孙传庭只是他研究的一个对象;可现在,那是他的父亲,是悉心教导他兵法武艺、在他第一次杀人后拍着他肩膀说“为将者当以杀止杀”的父亲。
“怎么会…”孙世振喃喃道。
“朝廷不是才催促进兵吗?怎么会败得这么惨?”
王承武咬牙切齿:“都是那些阉竖和文臣!若非他们屡屡催战,督师何至于在粮草未备、新军未练的情况下仓促出战!还有那些陕西将门,保存实力,见死不救!”
孙世振闭上眼睛,历史知识在脑海中翻腾。
是的,这就是明末——党争不休,文武相忌,即便忠勇如孙传庭,也难逃这个泥潭。
崇祯皇帝多疑急躁,朝臣各怀鬼胎,父亲此次出师,本就是九死一生。
只是没想到,结局会如此惨烈。
“我们…我们还有多少人?”孙世振强忍悲痛,问道。
王承武摇摇头,神情黯然:“不清楚,各部都被打散了。我带着十几个弟兄拼死护着少将军杀出来,现在只剩下五个了,其他的…都战死了。”
孙世振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不远处还站着几个伤痕累累的士兵,他们默默地守护在周围,眼神中既有悲痛,也有坚定的忠诚。
这些都是孙家的家丁,是父亲一手培养起来的死士。
“少将军,您的伤很重,那支箭上有锈,伤口已经发肿了。”王承武担忧地说。
“得尽快找个地方好好医治,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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