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而冰冷,如同沉入万丈海底。
意识在无尽的虚无中漂浮,时而凝聚,时而涣散。唯有《万化血魔经》那如同本能般的运转,如同一点不灭的星火,在绝对的沉寂与衰败中,顽强地维系着一线生机。
痛楚是唯一的坐标。肉身崩裂的痛,经络灼烧的痛,神魂撕裂的痛,还有那六枚星辰碎片强行催动后带来的、仿佛灵魂都被抽空的虚无之痛。这些痛楚交织在一起,如同永恒的酷刑,折磨着血冥残存的感知。
它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一天?一月?还是一年?在这与世隔绝的野兽洞穴深处,只有永恒的黑暗与自身缓慢到令人发狂的修复。
《万化血魔经》如同最吝啬的工匠,一丝丝地攫取着所能触及的一切能量。洞穴石壁渗透的微弱阴气,身下泥土中蕴含的稀薄地煞,甚至从洞口缝隙钻入的、带着山间湿气的稀薄灵气……任何一丝能被转化的能量,都被贪婪地吞噬、炼化,用于修补那具濒临破碎的躯壳。
背部那道几乎将它劈开的恐怖裂痕,在血煞真元混合着阴煞之气的缓慢滋养下,边缘开始蠕动,生出细密的肉芽,如同最丑陋的蜈蚣,艰难地试图弥合。碎裂的甲壳碎片被新生组织强行粘连、覆盖。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微小的愈合,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麻痒与刺痛。
那六枚黯淡的星辰碎片,沉寂在血海道基周围,如同死物。但在经文的引动下,它们确实在极其缓慢地,自行汲取着某种冥冥中来自九天之外的、微不可察的星辰之力。这股力量稀薄而精纯,虽然无法直接用于疗伤或提升修为,却仿佛在潜移默化地滋养着碎片的本质,也间接稳定着血冥近乎崩溃的道基,使其未曾因重创而跌落境界。
枯寂,等待,煎熬。
在这种近乎永恒的折磨中,血冥的意识反而在一次次的涣散与重聚中,变得愈发冰冷和纯粹。属于蚊妖的暴戾与《万化血魔经》的掠夺本能,并未因重伤而消退,反而如同被反复捶打的精铁,去除了最后一丝杂质,只剩下最核心的生存与进化**。
它开始更深入地“内视”自身。不仅仅是观察伤势,更是审视着《万化血魔经》在如此恶劣环境下运转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感受着血煞真元在修复破损经络时那微弱却坚韧的“枯荣”交替之意——毁灭与新生,掠夺与滋养,这本就是功法的两极。
它甚至开始尝试,主动引导那微薄的星辰之力,不是用来冲击境界或施展神通,而是极其小心地,让其融入新生的血肉与甲壳之中。
“嗤……”
一丝微不可闻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在体内响起。那缕星辰之力与新生组织接触的刹那,带来了远超之前的剧痛,但剧痛之后,那一小片区域的血肉,似乎变得更加坚韧,隐隐泛着一丝极其淡薄、几乎无法察觉的暗金色光泽。
有效!虽然过程痛苦,但这星辰之力,竟能淬炼肉身!
这个发现,让血冥那如同死水般的意识泛起了一丝涟漪。它开始更加耐心,也更加大胆地,引导着那丝丝缕缕的星辰之力,如同最精细的刻刀,一遍遍洗刷、锤炼着受损最严重的背部伤口区域,以及那相对脆弱的口器与翅根连接处。
时间,在这种专注的、近乎自虐的淬炼中,似乎失去了意义。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
某一刻,血冥那一直紧闭的复眼,在黑暗中猛地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视线依旧模糊,周身依旧传来阵阵虚弱和隐痛,但那种意识随时可能沉沦的无力感,已然消退。它,撑过了最危险的阶段。
它尝试动了动肢节,传来一阵生涩的“咔哒”声,仿佛锈蚀的机器重新启动。背后的裂痕已然愈合,留下了一道狰狞的、颜色略深于周围甲壳的疤痕,摸上去坚硬无比,似乎比受伤前更加坚韧。周身甲壳上的暗金纹路,似乎也凝实了一丝。
修为依旧停留在筑基初期巅峰,并未因这次重创而跌落,但也毫无寸进。真元恢复了约莫三成,神魂之力恢复了五成左右。那六枚星辰碎片,依旧黯淡,但不再死寂,内部仿佛有极其缓慢的能量在流转。
它艰难地支撑起身体,六足还有些发软。环顾这个救了他一命,也困了他不知多久的洞穴。洞穴不大,弥漫着野兽的腥臊气和泥土的霉味,洞口被茂密的枯草藤蔓遮掩,只有几缕微弱的天光透入。
饥饿感,如同苏醒的野兽,开始啃噬它的意识。它需要血食,需要能量来加速恢复!
它小心翼翼地爬向洞口,拨开枯草,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个荒凉的山坳,乱石堆积,生长着一些耐寒的荆棘和低矮的灌木。时值黄昏,夕阳的余晖将山石染上一层凄冷的橘红色。空气清冷,带着山林特有的气息。
它的感知范围依旧只有区区数十丈,但足以让它确认,附近暂时没有强大的威胁。
就在它准备振翅飞出洞穴,寻找猎物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和低沉的兽吼,从山坳的另一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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