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听松庐,只有临时搭建的工棚里透出一点光。
冷风穿过烧焦的梁柱,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一辆不起眼的小车疾驰而来,车门未停稳,一个身影就踉跄着冲了下来。
是小秦,这位律所新人脸上满是汗水与惊惶,她冲进工棚,声音都在发颤:“苏小姐,不好了!法院的搜查令刚签发,我们的人和警方一起赶到周景渊名下的几处房产,全都扑空了!他……他把所有资料都提前转移了!我刚收到线报,他订了明天一早飞往南美的私人航班,他要跑!”
工棚内,炭炉上的水正咕嘟作响。
苏晚卿端坐如初,正用一柄竹勺,细细拂去新茶的浮沫。
她的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宛如一尊没有情绪的玉雕,听闻这个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的消息,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跑?”她轻轻吹散杯口的白雾,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我没请他走,他走不了。”
她放下茶杯,转向一旁阴影中静立的赵伯。
赵伯心领神会,从一个古朴的木箱中,捧出一只通体漆黑、毫无纹饰的陶瓮。
那陶瓮透着一股陈旧的死寂,仿佛刚从某座古墓中出土。
小秦看得一愣:“苏小姐,这是……”
“请他回来,喝最后一盏茶。”苏晚卿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她转向角落里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阿墨:“把这个,送到城西那家废弃的邮局三号信箱里。附上一张卡片,写:苏脉绝学·七日醒魂酿,只赠有缘人。”
阿墨接过沉重的陶瓮,点了点头,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里。
小秦满心不解:“苏小姐,这……这能行吗?他都要逃了,怎么还会在意这个?”
苏晚卿抬眸看她,那双清冷的眼眸深处,是运筹帷幄的绝对自信:“一个偷窥了三十年的人,在穷途末路之时,最放不下的不是钱,不是命,而是他偷了一辈子都没能到手的东西。我会给他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幻觉。”
那瓮中,并非什么绝学。
而是苏家用来处理失败茶品的“陈年梅子茶引”,经过特殊发酵后,会产生一种独特的、类似陈酒的酸香。
苏晚卿在其中,又混入了碾成粉末的“归梦香”。
此香遇空气便会缓慢释放一种无色无味的气息,能深度作用于人的中枢神经,将潜意识里最深刻、最执迷的记忆剥离出来,反复重现。
这,是一剂为周景渊量身定制的,心魔之毒。
两日后。
废弃邮局的监控画面里,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鬼鬼祟祟地出现。
正是周景渊。
他本该在飞往南美的飞机上,此刻却形容枯槁,眼中的血丝如同蛛网。
在逃亡前的最后一刻,他还是没忍住,派人去查了这个匿名消息。
苏脉绝学?
这四个字,像一道魔咒,死死攫住了他即将逃离的脚步。
他颤抖着手打开信箱,当触碰到那只冰冷粗糙的陶瓮时,一股电流窜遍全身。
真的是苏家的东西!
他抱着陶瓮,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迅速消失在街角。
当晚,周景渊藏身的地窖里,灯光幽暗。
他遣散了所有人,独自一人面对着那只黑陶瓮,呼吸急促,眼神狂热。
他研究了苏家三十年,仿制了无数茶器茶方,却始终触碰不到真正的核心。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只有苏家嫡传才能接触到的……真正的秘法?
“苏晚卿,你以为你赢了?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他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他迫不及待地撬开封泥。
“噗”的一声轻响,一股难以形容的幽香瞬间弥漫开来。
那味道初闻是梅子发酵的酸甜,继而是陈茶的醇厚,最后,竟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安宁。
周景渊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连日来的焦虑与恐慌都被这股香气抚平了。
他闭上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神开始涣散。
地窖的景象开始扭曲、褪色。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漫天大雪。
童年的他,穿着单薄的衣服,跪在听松庐的门外。
他的母亲,那个被誉为最有天赋的外姓弟子,因为试图偷盗仿制苏家的核心茶器“紫砂釜”,被逐出师门。
母亲在雪地里疯狂叩首,额头磕得鲜血淋漓,嘴里只是重复着一句话:“求师父开恩!求师父传我真法!”
而苏晚卿的母亲,当时的苏家主母,只是隔着门,冷冷地说了一句:“心术不正,不配言茶。”
“不是我的错!”周景渊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是她们不肯传!是她们高高在上,敝帚自珍!凭什么!凭什么!”
幻象散去,他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却迸发出更疯狂的光。
他没有意识到这是幻觉,反而认为这是“醒魂酿”在为他开启尘封的传承记忆!
此后连续三日,他彻底沉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