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中心,静尘香堂却是一片诡异的安宁。
檀香、沉香、龙涎香……千百种名贵香料的气息在此交织,浓得化不开,仿佛要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罪恶都掩盖在这一室的氤氲之下。
双目失明的沈婆端坐于柜台后,枯瘦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一串沉香佛珠,可那紊乱的频率,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舆论已然滔天。
周景渊的名字,一夜之间从受人敬仰的“儒商”沦为人人喊打的“国贼”。
她这个与静尘香堂深度绑定的“御用”调香师,自然也被卷入了漩涡中心。
她知道的太多,多到足以让她陪着周景渊一起万劫不复。
风铃轻响,一道清冷的身影带着一身寒露,悄然立于门前。
“沈婆。”
苏晚卿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滴冰水,精准地滴入滚沸的油锅。
沈婆猛地一颤,佛珠险些脱手。
“苏……苏小姐。”她竭力维持着镇定,声音却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您……有何贵干?”
苏晚卿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一张梨木方桌前,从随身的竹篮中取出小巧的茶具,行云流水般地开始煮水、温杯、置茶。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种近乎于“道”的韵律,仿佛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来赴一场雅集。
这极致的从容,反而让沈婆更加坐立不安。
她看不见,但她能“闻”到。
她闻到了苏晚卿身上那股雨后青松般的清冽气息,闻到了她带来的茶叶在沸水冲泡下,散发出的奇特香气。
那不是任何一种她熟悉的茶香,它前调清苦,中调却带着一丝铁锈般的腥甜,尾调又化作了庙宇中经年不散的、抚慰人心的香火味。
“这是什么茶?”沈婆忍不住开口,嗅觉是她唯一的眼睛,这杯茶,让她“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此茶无名。”苏晚卿将一杯茶汤推至沈婆面前,茶汤色泽赤红,如血,又如袈裟。
“我只知,泡它的水,是听松庐废墟上接的无根雨;制它的茶,是在那片焦土上,唯一一棵被火燎过,却又发出新芽的野茶树。”
茶镜照妖。
沈婆端起茶杯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茶汤入口,那股复杂的味道瞬间炸开。
她仿佛“看”见了那场冲天的大火,闻到了木梁断裂的焦糊味,听到了一个未出世孩子无声的啼哭。
紧接着,画面一转,她又“看”到了周景渊那张儒雅面具下的贪婪与疯狂,看到了那些被当做“**试香”耗材的女孩们绝望的泪水。
那些,都是她假装看不见、闻不见的罪恶。
她以为自己只是帮凶,可这杯茶却让她清晰地“看”到,沉默,本身就是罪。
“噗通”一声,沈婆从高凳上滑落在地,泪如雨下,干涸的眼眶里流出的仿佛是血。
“我错了……我错了……那火……那火是我调的‘焚香引’,周景渊说,只是为了吓唬你……”
苏晚卿静静地看着她,清冷的眸子里没有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悲悯。
就在这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如鬼魅般闪入,正是阿墨。
他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无声地放在桌上。
苏晚卿解开油布,里面是一个陶罐,盛着半罐灰黑色的粉末。
香灰为诏。
“沈婆,”苏晚卿的声音如同法官的宣判,冰冷而威严,“你一生玩香,当知万物燃烧,皆有其迹。听松庐乃百年苏家祖宅,所用木料、漆料皆有定数。你调制的‘焚香引’,为了助燃,必然添加了某种独特的香料。这罐从主梁残骸下刮取的香灰,就是你亲手写下的,焚我宗祠、杀我孩儿的——诏书。”
沈婆浑身瘫软,匍匐在地。
她伸出颤抖的手,抓起一撮香灰,凑到鼻尖,只一闻,便面如死灰。
那里面,有她独门秘制的“七步蛇骨香”的味道。
那是她的签名,是铁证。
苏晚卿将茶杯倒扣,杯底的水渍在桌面上印出一个圆,像是一面镜子,映不出人影,却照得清人心鬼蜮。
“周景渊能给你什么,我给不了。但他能夺走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命。”苏晚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带着这罐香灰去自首,做污点证人,我保你余生安稳。二,等周景渊的灭口,或是警方的逮捕。你选。”
这番话,没有威胁,只是陈述。
但这平静的陈述,却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胆寒。
沈婆嚎啕大哭,朝着苏晚卿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同一时间,京郊,一座戒备森严的地下堡垒内。
周景渊状若疯魔。
价值千万的明代青花瓶被他狠狠砸在地上,化作一地碎片,发出刺耳的悲鸣。
“废物!一群废物!”他一脚踹翻身边的助理,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铺天盖地的新闻,“一个女人!一个只会泡茶的女人!她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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