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的话音未落,整个车队的气氛瞬间凝固,仿佛被高原稀薄的空气抽走了最后一丝温度。
路断了。
这三个字,比任何猛兽都更令人恐惧。
它意味着被困,意味着补给断绝,意味着他们成了这座孤山上的囚徒。
随行的基建工程师林工立刻带着团队前去勘测,几个小时后,他带回了更令人绝望的消息。
他摊开一张草图,上面是触目惊心的断面分析:“滑坡规模远超想象,整个岩层结构都毁了。要重新打通,就算是用最快的预制件搭设临时栈道,最少也需要七天。”
七天。人群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然而,沈知节带来的消息,则将这根紧绷的弦彻底拉到了断裂的边缘。
作为队医,他一直负责监测水源和环境指标,此刻他的脸色比雪山的岩石还要苍白:“我刚刚做了最新的水样分析,上游冰川的融水速度因为暴雨异常加快,混合了大量的矿物和腐殖质。根据模型推算,最多三天,一场毁灭性的山洪就会顺着峡谷席卷而下。到那时,别说七天,我们连一天都没有。”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七天的工期,三天的活路,这是一道无解的死亡命题。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死寂时,苏晚卿清冷的声音如同一把破冰的利刃,精准地切入混乱的中心。
“四十八小时。”
她站在人群最前方,身形单薄,语气却不容置喙。
“四十八小时内,我们必须通过‘一线天’。”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林工第一个站出来,满脸的不可思议:“苏老师,这不是意志力能解决的问题!四十八小时,连爆破的准备工作都完不成,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那就换一种不是天方夜谭的方式。”
一个低沉的男声平静地接过了话。
傅承砚从人群后方走出,他脱下了那身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的昂贵外套,只穿着一件深色的工装衬衫,袖子挽到了肘部,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他没有看苏晚卿,而是径直走到林工面前,目光落在草图上最险峻、塌方最严重的那一段。
“最危险的A段,交给我。”他指着图纸,语气沉稳得可怕,“我只有一个条件:不用监督,不限资源,但我得按我自己的方式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晚卿身上。
这是在挑战她刚刚建立的绝对权威,更是将所有人的性命,押在一个外行人的狂妄之上。
苏晚卿的视线与傅承砚在空中交汇。
她从他眼中看到的,不是昔日的偏执与疯狂,而是一种沉淀之后的、令人心惊的专注。
那是一种猎豹锁定猎物,或者说,是一个顶尖操盘手即将进行一场世纪豪赌前的眼神。
她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久到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拒绝。
最终,她极轻地点了点头:“你可以试。”
得到许可的傅承砚并未如众人所料那般,立刻调集设备大干一场。
恰恰相反,他带着一支精干的小队,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像个苦行僧,连续两天蹲守在悬崖边上,不分昼夜。
他用仪器记录下每一块碎石滚落的轨迹和时间,用风速仪测量不同时段崖口的风力变化,甚至用手抓起那些滑坡后新露出的腐土,放在鼻尖下辨别气味。
他的行为诡异到连一向沉稳的沈知节都看不下去了。
第三天凌晨,趁着换防的间隙,沈知节走到他身边,递过一壶热水:“你在等什么?时间只剩下最后二十四个小时了,你再不动手,所有人都得陪你一起死在这里。”
傅承砚没有回头,只是指了指不远处岩壁的缝隙。
那里,一丛顽强的野生金线莲正迎着寒风舒展叶片。
“我在等它们告诉我答案。”他的声音因两天两夜未眠而沙哑,“这些根系,像一张无形的网,缠住了那些看似松动的岩层。如果按照常规方案盲目爆破,会瞬间破坏这种微妙的平衡,引发我们谁也无法承受的连锁崩塌。”
沈知节愣住了。
他看着傅承砚的侧脸,这个昔日只会用金钱和权力碾压一切的男人,此刻却在向一种卑微的植物学习。
当天色微亮,傅承砚终于站起身。
他没有下令爆破,而是让团队取来了早已备好的、数百根浸泡过特殊药水的柔韧藤条。
他亲自穿上安全索,像一只壁虎般悬吊在悬崖上,带领团队开始了一项匪夷所思的工程。
他们将这些藤条,按照他两天来记录的岩石应力点,编织成一张张巨大的网状结构,再用特制的岩钉,将藤网的节点深深嵌入岩缝之中,利用藤条的韧性,将整片危岩“捆绑”和“固定”起来。
然后,他们才在这些藤网之上,架设起轻质的合金悬浮步道。
整个过程,没有一声巨响,没有一丝烟尘,安静得如同在峭壁上绣花。
林工在山谷对面用望远镜看着这一切,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半晌才喃喃道:“疯子……这他妈的……不像工程,像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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