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空下,无边的墓碑如同冰冷的浪涛,拍打着视线所能及的每一寸荒芜。风穿过碑林,发出低沉的呜咽,是这片死寂之地唯一的声响。那巨大而孤寂的紫色身影——这个世界的暮光闪闪——缓缓转过身来,深紫色的眼眸充满了疲惫与哀伤。
卢克斯依旧保持着半防御的姿态,厚重的盾微微倾斜,狭小的观察窗后,紫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眼前这个散发着恐怖威压却又异常颓丧的天角兽(哪怕他没有敌意,也比当时直面两公主要强)。特里克西则向前迈了一小步,蓝色的独角依旧亮着微弱的探查魔法光晕,但她脸上的警惕被一种深切的、几乎感同身受的悲悯所取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这位暮光身上散发出的,并非敌意,而是……一种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孤独。
“我们……来自另一个世界。”特里克西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清晰而平静,带着一种旅者的坦然,“通过不太成熟的传送魔法,意外闯入了这里。很抱歉打扰了……您的安宁。”她斟酌着用词,目光扫过那片墓碑之海。
巨大暮光的目光如同沉重的铅块,缓缓落在特里克西身上,又移到卢克斯那身显得格外突兀的防暴装备上,最后回到特里克西脸上。那空洞的紫色眼眸深处,似乎因为特里克西的样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捕捉的波澜,如同死水中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另一个世界……的特里克西?”她的声音沙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磨损的声带里艰难挤出,“……还有一位……装备精良的同伴。”她的语气里没有疑问,只有陈述。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特里克西的形体,看到了另一个早已逝去、存在于她永恒记忆中的蓝色身影。
卢克斯头盔下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不喜欢这种被审视的感觉,尤其对方的力量深不可测。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钩爪的位置,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特里克西敏锐地捕捉到了暮光眼中那细微的波动。她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问道:“您……认识我们这个世界的您吗?或者说……您世界的‘我’?”她指了指自己。
巨大的暮光沉默了很久,久到卢克斯几乎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终于,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疲惫:
“认识……很久以前。”她的目光缓缓移向墓碑群中的某个方向,仿佛在寻找一块特定的石碑,“她……是个……浮夸的魔术师。”她的描述很简短,甚至带着一丝遥远的、模糊的怀念,但很快就被更深的哀伤淹没,“有点傻乎乎的……总是追求聚光灯……喜欢夸大其词……但……并不坏。”她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死于一场愚蠢的舞台事故。魔法道具爆炸……就在小马谷的庆典上。我甚至……没能及时赶到。”
特里克西的呼吸微微一滞。浮夸、傻乎乎、追求聚光灯……这些标签确实曾贴在她身上。但听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以这种方式终结,还是让她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卢克斯。她不再是那个只活在聚光灯下的“伟大的特里克西”了。
“那么……其他……”特里克西的声音有些艰涩。
“所有。”暮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嘶吼都更令人心碎,“苹果杰克……死于一场蔓延整个苹果园的怪病;瑞瑞……在一次远洋贸易中遭遇海难;小蝶……被失控的动物……;萍琪派……”她念出每一个名字时,目光都扫过一片墓碑,仿佛在确认它们的冰冷存在,“……她的笑容最终没能敌过时光的侵蚀,在漫长的岁月里……她忘了如何笑,最终在睡梦中离去。星光熠熠……在研究一个危险的古代魔法时……失控了。云宝黛西……为了拯救一群困在风暴中的幼驹,耗尽了生命……”
她的叙述没有任何修饰,没有情感起伏,只是冰冷地陈述着一个个早已尘埃落定的结局。每一个名字,每一句“死于……”,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在卢克斯和特里克西心头刻下深深的痕迹。卢克斯紧绷的防御姿态不知不觉松懈下来,塔盾也垂落在地。他透过狭小的观察窗,看着那个被无边无际的悲伤压垮的巨大身影,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震撼、同情和一丝恐惧的情绪攫住了他。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永恒”的可怕重量。
“……甚至整个小马利亚,”暮光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生命……都凋零了。疾病、灾难、魔力失衡……最终,只剩下了……我。”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铅灰色的、空无一物的天空,“因为我……是这个世界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天角兽。魔力……拒绝让我像其他生命一样自然消逝。它……让我活了下来,就像一个杀不死的神明。”她的语气里没有骄傲,只有无尽的讽刺和疲惫,“原因?我不知道……也许……是诅咒?也许……只是宇宙开的一个残酷玩笑?”她发出一个如同枯叶摩擦的、毫无笑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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