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匀是被药味呛醒的。
狭小的医馆房间里,木窗漏着雨丝,织成一片灰蒙蒙的帘。他动了动手指,才觉出右手还缠着厚厚的纱布——静玄换命时,掌心按在他心脉上的温度还在,像块烙铁。
“醒了?”
苏晚晴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带着熬了整宿的哑。她眼睛底下青黑一片,手里还攥着半块凉透的枣糕,见他睁眼,立刻端过陶碗:“喝了这碗参汤,周师姐守了你好久。”
参汤的甜苦味漫开时,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静玄扶着墙进来,道袍下摆沾着药渣,脸色白得像纸,从前束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也散了几缕。他手里捧着本旧账册,封皮上“镇北王府账目·宣和七年”几个字已经泛了黄。
“别起来。”静玄按住要坐起的林匀,指尖凉得吓人,“我武功尽废,动不了内力,只是……要给你看样东西。”
林匀盯着他的手——那只曾经能挥出“大摔碑手”、震碎青石桌的手,此刻连翻账册都抖得厉害。他忽然想起换命那天,静玄跪在自己身边,割开手腕将内力渡入他心脉,说:“我欠你父母的,该还了。”
账册翻到中间,夹着张皱巴巴的纸。静玄指着上面的小字:“这是当年镇北王府的账房先生逃去漠北前,偷偷抄的。宣和八年,镇北王副将陈默灭门王府后,投靠了礼部尚书李崇德。你看这笔账——陈默当年从漠北商人手里收了三千两黄金,换了漠北的‘蚀骨散’配方;还有这行,他说‘虎符已交李相,换得禁军暗卫’。”
林匀的瞳孔骤缩。虎符——父母骸骨旁的那半块虎符,原来不是调兵令那么简单,是陈默献给李崇德的投名状!
“李崇德?”周清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怀里抱着剑,眉峰拧成结,“他是当今圣上的老师,礼部尚书,怎么会和黑莲堂有关?”
“黑莲堂要朝堂的棋子。”静玄咳嗽了两声,苏晚晴连忙递水,“陈默帮他牵线漠北,他帮陈默掩盖灭门案。当年你父母的密信,就是被李崇德截获,才让陈默有机可乘,把罪名推到你父母头上。”
沈砚掀帘进来,靴底沾着泥:“我让丐帮兄弟盯了李府三天。昨天有个漠北商人进了府,带了箱珠宝,还有封密信——我手下偷看了一眼,提到‘血莲堂的毒,该用在禁军身上了’。”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雨打窗沿的声音。林匀摸着账册上的墨痕,忽然想起莲主坠崖前的笑:“朝堂里的老鼠,比我还狠……”原来那只老鼠,就是李崇德。
“我去会会他。”林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苏晚晴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疯了?李崇德身边有禁军暗卫,你现在重伤,去了就是送死!”
“那怎么办?”林匀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火,“静玄为我废了武功,父母的大仇还没报,难道就这么算了?”
静玄突然笑了。他从怀里掏出块玉牌——那是峨眉派的掌门令:“我虽不能动武,但还能写密信。清欢,你回峨眉,把这个交给掌门,让她联合少林、武当,弹劾李崇德‘通敌叛国’。沈砚,你让丐帮查李崇德和漠北的往来账目,越多越好。晚晴……”他看向苏晚晴,“你和林匀去李府附近蹲点,找机会偷他的密信——不用硬拼,只要拿到他和陈默勾结的证据就行。”
众人点头时,林匀看着静玄。这个从前总板着脸的师兄,此刻眼底有团火,像当年在峨眉山巅,他教自己练“静心诀”时的样子。
“我知道你恨。”静玄拍了拍他的手背,“但你父母希望你活着,完成他们没做完的事。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让更多人不用像我们一样,失去所有。”
雨停的时候,林匀和苏晚晴走出了医馆。巷口的梧桐叶上滴着水,苏晚晴把披风往他身上裹了裹:“小心点,李府的暗卫认得我。”
林匀摸了摸怀里的账册副本——那是静玄连夜抄的。他抬头望着远处的李府大门,朱红色的门楣上挂着“礼部尚书”的匾额,阳光照在上面,像块染了血的玉。
“我会让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林匀说,“然后,让天下人知道,有些老鼠,就该见光死。”
苏晚晴笑了,从袖中掏出袖箭:“那我帮你盯着他的窗户——那家伙喜欢半夜翻书,窗户从来不关。”
风里飘来巷口糖人的甜香,林匀却闻到了血味。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是另一场战斗的开始。而这一次,他不再是为自己,不是为父母,是为了所有被阴谋吞噬的人,为了静玄那句“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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