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中。
夜色沉沉,书房内却灯火通明。
“砰——”
一声脆响,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上好的端砚,在地上碎成了几块,墨汁四溅,染黑了名贵的地毯。
一名黑衣下属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裴书远站在书案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的脸色,比那泼洒的墨汁还要黑。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冰碴。
“再说一遍!”
下属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回……回禀相爷,同福商栈……被玄甲卫查封了。”
“人赃并获,所有……所有管事和伙计,一个都没跑掉。”
“我们存在里面的……东西,也全被抄了。”
一句句话,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裴书远的心上。
完了。
全完了!
同福商栈是他多年来,在京中布下的最重要的一颗暗棋。
不仅为他敛聚了巨额的财富,更是他用来输送利益、联络党羽的隐秘渠道。
现在,这颗棋子被连根拔起!
损失何止惨重。
这几乎是斩断了他的一条臂膀!
然而,比起这些实质性的损失,一种更强烈的、名为“羞辱”的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被耍了!
彻头彻尾地,被耍了!
他精心设计,引诱苏洛洛入局。
他自以为掌控全局,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甚至还得意于自己的计谋,等着看萧珏和苏洛洛反目成仇,等着看靖王府沦为京中最大的笑柄。
结果呢?
结果,他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笑柄!
萧珏!
那个他一向看不起,认为只知打仗的莽夫!
苏洛洛!
那个他以为只是空有美貌,可以随意拿捏的花瓶!
他们竟然联手,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场天衣无缝的大戏!
他裴书远,当朝宰相,自诩智计无双,算无遗策。
今天,却被这两个人,用他最引以为傲的智谋,狠狠地踩在了脚下,无情践踏!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裴书远闭上眼,双手撑着书案,手背上青筋暴起。
不。
不对。
一定有哪里不对。
他的计划,明明是天衣无缝的。
苏洛洛去看铺子,是他故意放出的消息。
商栈的账目,他也做了两套,一套用来应付检查,一套才是真正的核心机密,藏在最隐秘的暗室里。
就算萧珏再厉害,就算他带着玄甲卫突袭,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真正的账册和密室。
除非……
除非他们有内应。
一个对同福商栈内部了如指掌的内应。
可是,这怎么可能?
商栈的核心人员,全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心腹,家眷性命都握在他的手里,绝无背叛的可能。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到底是哪里,被他忽略了?
裴书远的大脑,在疯狂地运转,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复盘。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忽然。
一个画面,毫无征兆地闯入了他的脑海。
城外,那座破旧的寺庙。
那个站在苏洛洛身边,始终冷着一张小脸的孩子。
萧墨尘。
他记得,当他提出要将商栈“送”给苏洛洛时,那个孩子,用一种看穿一切的、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然后,他说了一句话。
“黄鼠狼给鸡拜年。”
当时,他只当是小孩子的童言无忌,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
可现在,这个念头,却像一道惊雷,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一个荒谬到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猜测,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
难道……
不!
不可能!
他用尽全力,想要掐灭这个疯狂的念头。
那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看穿他布下的局?
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道同福商栈的内部结构?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
那个念头,就像是扎了根的藤蔓,在他的心里疯狂滋生,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越是想否定,那个孩子的脸,那双不像孩童的、冰冷而锐利的眼睛,就在他的脑海中变得越发清晰。
他回想起关于萧墨尘的所有传闻。
天生痴傻,三岁才开口说话。
性格孤僻,不与人亲近。
靖王府的小怪物。
之前,他从未将这些传闻放在心上。
可现在想来,一个真正的痴儿,会说出“黄鼠狼给鸡拜年”这样精准的比喻吗?
一个真正的痴儿,会有那样洞悉人心的眼神吗?
如果……
如果那些传闻都是假的呢?
如果,这个孩子,根本不是痴傻,而是……天纵奇才?
这个想法,让裴书远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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