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神京城灯火如昼。
无数盏精巧的花灯悬于街头巷尾,将整座皇城映照得亮如白昼,喧嚣的人声与丝竹之乐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直冲云霄。
这是大乾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庆典。
王府门前,仪仗齐备,甲胄鲜明。
萧珏一身威严的紫色朝服,在亲卫的簇拥下,登上了前往皇宫赴宴的马车。车轮滚滚,马蹄声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汇入了通往宫城的车流之中。
这场大戏,终于敲响了开场的锣。
王府深处,一处偏僻的院落里。
小翠激动得脸颊泛红,她压低了声音,对着铜镜前的人影催促道:“王妃,时机到了!老太爷已经动身去宫里了,府里的护卫大半都得了赏,跑去街上看热闹了!”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苏洛洛坐在镜前,身上那件华贵的妃袍已经被褪下,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青色布衣。她看着镜中自己那张苍白憔悴的脸,眼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怯懦与不安。
“真的……可以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
“我怕……我怕我们出不去。”
“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小翠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口,“奴婢早就打探清楚了!今晚府里的防卫是最松懈的时候!我们从后院的角门走,那里只有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守着,根本没人会发现!”
她一边说,一边利落地帮苏洛洛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固定住。
“王妃,委屈您了。等到了裴公子那里,您就再也不用受这种苦了!”
苏洛洛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站起身,任由小翠拉着她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间。
夜风微凉,吹得廊下的灯笼轻轻摇晃,光影在地上斑驳陆离。
一路上,果然如小翠所说,平日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王府,此刻竟显得有些空旷。偶尔遇到的几个护卫,也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谈论着街市上的热闹。
没有人注意到,阴影里有两个身影正快速穿行。
小翠的心跳得飞快,既紧张,又兴奋。
她看着前方苏洛洛那孱弱的背影,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肩膀,心中那份功成在即的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个愚蠢的女人。
真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
她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能让裴公子名正言顺地对付萧家的棋子。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后院的角门。
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门后就是自由的天地。
一个看门的老仆正靠在门边的石头上打盹,发出轻微的鼾声。
小翠对苏洛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拉开了门栓。
“吱呀——”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打盹的老仆动了一下,似乎要醒过来。
小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但那老仆只是翻了个身,砸了咂嘴,又沉沉睡去。
小翠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回头,对着苏洛洛拼命招手。
苏洛洛“踉跄”着跟了上来,两人一闪身,就溜出了角门,消失在王府外的僻静后巷里。
门内,那打盹的老仆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哪有半分睡意,只有一片清明。他站起身,重新将门栓插好,然后转身,没入了黑暗之中。
巷子里很暗,只有远处街市的灯火,在这里投下一点微弱的光。
巷子深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车夫戴着斗笠,低着头,看不清样貌。
小翠拉着苏洛洛,快步跑到马车前。
“王妃,快!快上车!”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狂喜,眼中闪烁着功成的光芒。
“上了这辆车,我们就安全了!裴公子就在城外接应我们!”
“以后您就自由了!再也不用回到那个牢笼里去了!”
苏洛洛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似乎充满了“感激”与“动容”。
“小翠,谢谢你。”
她柔声说道,然后提起裙摆,一只脚踩上了马车的脚踏。
小翠的笑容在嘴角无限扩大。
成功了!
一切都和计划的一样!
然而,就在苏洛洛的另一只脚即将踏上马车的那一瞬间。
“唰!”
“唰唰唰!”
巷子的两头,忽然亮起了无数道火光!
一排排手持火把的王府卫士,如鬼魅般涌现,他们身披甲胄,手持出鞘的利刃,动作整齐划一,悄无声息地封死了巷子的所有出口。
火光冲天,将整条后巷照得如同白昼!
冰冷的铁甲反射着火焰的光,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为首的,正是王府的总管,他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像冰。
马车旁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小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眼中的狂喜,瞬间被惊恐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那个戴着斗笠的车夫更是“啊”地一声尖叫,直接从车辕上滚了下来,瘫在地上,抖如筛糠。
“不……不……这不可能……”
小翠的嘴唇哆嗦着,她猛地回头,看向苏洛洛,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同样的惊慌。
但是,她失望了。
苏洛洛缓缓地收回了那只即将踏上马车的脚。
她站直了身体。
就在这一秒,她身上所有柔弱、憔悴、惊慌的气息,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仿佛一阵风,吹散了那层伪装的薄雾。
她的腰杆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扬起,那张原本苍白病态的脸上,此刻没有了丝毫血色,却也找不到半分怯懦。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
是彻骨的嘲讽。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小翠,嘴角轻轻勾起。
那抹笑容,比巷口的刀锋还要冷。
她朱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自由?”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小翠的心上。
苏洛洛缓缓踱步,走到小翠的面前,弯下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本王的府里,你还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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