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命令一出,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两个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穆倾颜。她已经发不出任何求饶或辩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只剩下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和空洞绝望的瞳仁。
事情败了。
彻彻底底地败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败的。
随着穆倾颜被拖拽出去,殿内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才稍稍散去。婢女仆妇们垂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上首那位喜怒无常的主人。
苏洛洛站在原地,纤细的身影在巨大的梁柱下显得格外单薄。她看着萧墨尘小小的背影,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她赢了,赢得莫名其妙,赢得兵不血刃。
而这一切,都源于这个她名义上的继子。
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甚至带着几分疏离冷漠的孩子,今天却用最石破天惊的方式,为她劈开了一条生路。
为什么?
这个念头在苏洛洛心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探究所取代。
萧墨尘感受到了那道视线,他没有回头,只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几不可察地,对她那边微微颔首。
一个安抚的信号。
做完这个动作,他便垂下头,恢复了孩童应有的安静模样,仿佛刚刚那个口齿清晰,字字诛心的“神童”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
萧珏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偌大的殿宇,很快便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
当晚,夜凉如水。
萧墨尘刚用完晚膳,王爷身边的长随福安便亲自过来请人了。
“小世子,王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福安的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萧墨尘心中一片平静。白天的表演,是给外人看的。现在,才是真正的大考,一场只属于他和那个便宜爹的对决。
王府的书房,比白日里的大殿更显压抑。高大的书架投下幢幢暗影,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沉静得让人心慌。
萧珏没有坐在书案后,而是站在一幅巨大的山河舆图前,背对着门口。
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透着一股生杀予夺的威势。
萧墨尘迈过门槛,安静地走到他身后三步远处,站定。
“父亲。”
他开口,是孩童清脆的嗓音。
萧珏缓缓转过身。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光线昏黄,将他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他没有夸奖,没有安抚,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审视。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每一个字都敲在萧墨尘的心上。
“你是如何知道信中内容的?”
来了。
终极问题。
萧墨尘抬起头,小脸上没有半分孩童该有的慌张,只有一片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木然。
“先生教过,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他的回答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路过的时候,穆侧妃正在写。她写得很慢,我便在外面多看了几眼。”
“看几眼,便记住了?”萧珏的声线没有任何起伏。
“嗯。”萧墨尘点头,“多看几遍,就记住了。”
这借口,完美吗?
不,破绽百出。
但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合理的解释。
一个五岁的孩子,总不能是提前安插了间谍,或者会什么妖法吧?相比之下,“天赋异禀”这个选项,虽然离奇,却是最容易被接受的。
尤其,是对一个对自己血脉抱有自信的男人而言。
果然,萧珏没有立刻反驳。
他只是踱步到书案后坐下,然后从一堆卷宗里,随意抽出一本线装的古籍。
书页泛黄,字迹是古朴的篆体。
“过来。”
萧墨尘依言走上前。
萧珏随手翻开一页,指着其中一段文字:“念。”
萧墨尘看了一眼,那是一段关于古代阵法演变的注解,文字诘屈聱牙,极为冷僻。别说五岁的孩子,就是寻常的读书人,也未必能认全。
但他现在拥有“过目不忘”。
记忆宫殿瞬间开启,刚刚扫过一眼的文字,已经化作最深刻的烙印。
他一字不差地,流利地背诵了出来。
萧珏的动作一顿。
他合上书,重新翻了一页,这次选了一段更长的。
“再背。”
萧墨尘依旧是对答如流,甚至连断句都和书上一般无二,毫无破绽。
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只有烛火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
萧墨尘能感觉到,那股笼罩在他身上的,审视的,冰冷的压力,正在缓缓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有惊异,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骄傲?
是的,骄傲。
一个父亲,对于自己儿子超凡天赋的,无法掩饰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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