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桌上油灯晃了两下。苏知微没动,手指还搭在那本旧账册的封皮上,耳朵却一直听着外头动静。冷院静得反常,连巡夜太监的脚步都比平日远了些。
她刚把夹着伪账的册子塞进墙洞,又顺手压了个空药匣上去。这动作做得自然,像前几日夜里重复过许多遍那样。可心里清楚,平静不会太久。
果然,不到半刻钟,院门那边传来急促拍打声,紧接着是春桃带着喘气的声音:“才人!才人开门——”
苏知微立刻起身,几步过去拉开门闩。春桃跌进来,脚下一绊差点摔倒,脸色白得像纸,嘴唇直抖。
“他们……宫正司的人……说我在尚药局偷传文书,要拿我去慎刑司问话!”她抓着门框才站稳,声音发颤,“我躲出来的时候听见他们提‘伪造账册’……才人,是不是……是不是出事了?”
苏知微一把将她拽进内室,顺手带上门。“别慌。”她压低声音,“先说你从哪儿来的?路上有没有人跟着?”
“我是从小角门绕过来的,李公公帮我挡了一下。”春桃扶着墙喘气,“但他们说了,这是贵妃娘娘亲自下的令,半个时辰内必须抓到人……我才人,我是不是练字的事露了?我明明烧了废纸,也按您说的混进鱼鳞里……”
“不是你的错。”苏知微转身从床底拖出一个小木箱,翻出一件叠好的衣裳塞给她,“快穿上。”
春桃低头一看,是件素青色里衣,摸上去却有些沉。她愣住:“这是……”
“贤妃送的金丝软甲。”苏知微已经动手帮她解开外衫,“穿在里面,别让人瞧见。要是真被抓走,记住一句话: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照抄主子吩咐,不知道用途,也不认得内容。别的什么也别说。”
春桃咬着牙点头,手指哆嗦着往身上套衣服。苏知微一边替她整理领口,一边盯着窗外。远处确实有脚步声靠近,不止一拨,还有灯笼光在墙外晃。
她刚把春桃推进床底暗格,自己披了件外衣就去开门。手刚碰到门闩,外头已有人高声喊话:
“苏才人!奉贵妃旨意,缉拿私造凭证、勾结外臣之婢女春桃!速速交人,免得惊扰贵体!”
苏知微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
三个宫正司执事站在院门口,领头的是个脸窄眼细的中年太监,手里举着一块铜牌。身后两个随从腰间佩刀,目光直往屋里扫。
她站在门槛上,没让开路,也没行礼,只冷冷道:“本宫这几日卧病,连宫门都没出过。你们半夜带刀闯七品才人的居所,是想治我一个失仪之罪,还是打算直接定我个窝藏逆婢的罪名?”
那太监一愣,显然没料到她敢这么说话。
“才人息怒。”他语气稍缓,“咱们也是奉命行事。方才在尚药局查到一名小太监交代,亲眼看见春桃深夜出入药房,形迹可疑。后来又搜出几张写满码头字号的废纸……这事儿牵扯军粮调度,贵妃娘娘震怒,责令彻查。”
苏知微冷笑一声:“哦?那你们可查清楚了,那些纸是从哪儿来的?尚药局每日烧药渣,纸上沾着药渍都能验出来。你们若真拿了证据,怎不拿出来给我看?反倒空口白牙,就要闯我院子抓人?”
她顿了顿,故意咳嗽两声,身子微微倚着门框:“再说,春桃今早去了西苑取新熬的安神汤,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们要找的人不在,不如等她回来再对质?也好让我这个主子,当面问问她为何擅离职守。”
那太监眉头皱紧,眼神闪烁。显然没料到她不仅不慌,还能反过来质疑程序。
“可我们得到的消息,她就在你这儿。”他说得迟疑起来。
“消息?”苏知微声音陡然抬高,“你们凭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就能破门而入?要是哪天有人说我在冷院藏了叛军密信,是不是兵部侍郎也该亲自带人来抄家?”
她这话一出,对方明显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院墙外树丛里传来一阵短促响动,像是重物落地。紧接着,西侧矮墙跃下两条黑影,动作极快,直扑那两名佩刀随从。电光石火间,一人被踢中膝窝跪地,另一人刚拔刀就被击中手腕,刀铛地掉在地上。
领头太监大惊,转身就想跑。可还没迈步,檐角忽地落下一道人影,轻飘飘挡在他面前。月光照不清脸,只能看出身形瘦高,袖口一抹银线在夜色里一闪即没。
太监僵在原地,腿都在抖。
苏知微站在门口,一眼认出了那人用的步法——和上次端王府护院出手时一模一样。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片刻后,那黑衣人朝她微微颔首,随即打了个手势。另外两人迅速制住两个随从,点了穴道,拖进阴影里。整个过程不到十息,干净利落。
领头太监扑通跪下:“饶命!小的只是奉命办事,绝不敢冒犯才人!”
“滚。”苏知微吐出一个字,“回去告诉贵妃,她的旨意,得有尚宫局印信才算数。没有凭据,下次再来,我不保证你们还能活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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