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的轿子刚走出院门,苏知微就追了上去。
她没喊人,也没急着跑,只是快步穿过青砖小道,在轿子即将拐出角门时伸手按住了前帘。轿夫停住脚,没人说话。
贤妃掀开一角纱帘,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你还有什么事?”
“娘娘方才说,若真走到了绝路,别拖着您一起死。”苏知微声音不高,却稳得像块压舱石,“可眼下还没到那一步。”
贤妃盯着她,眼底有疲惫,也有防备:“你觉得现在不是绝路?昨夜毒猫的事传开了,李公公今早又往我宫里送了一盏安神茶——和昨夜送去冷院的一模一样。他们盯的是我们两个,不是你一个。”
“正因如此,才不能乱动。”苏知微松开手,从袖中取出那角残信,摊在掌心,“您看这纸边,烧得不齐整,像是仓促间从火里抢出来的。他们故意留一角给我们,就是要让我们慌,让我们觉得掌握了什么天大秘密,然后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贤妃目光落在纸上,手指微微一颤。
“若您现在去凤仪宫自首,说是无意得了线索,想替陛下分忧……贵妃会怎么答?”苏知微顿了顿,“她只会说,‘贤妃姐姐一向稳重,怎会与苏才人私下往来?莫不是被人蛊惑了?’——这话一出口,您就成了被蒙蔽的棋子,而我,是勾结妃嫔、伪造证据的罪人。”
“可我不提您呢?只说我一个人发现的?”
“那您猜,贵妃会不会立刻派人查您宫里的太监宫女?查谁给您通风报信?查您有没有收过我的东西?”苏知微看着她,“只要有一条线牵到您身上,就是知情不报,欺君之罪。品级再高,也扛不住一道密旨。”
贤妃闭了闭眼。
风从巷口吹进来,卷起一片枯叶,打在轿杆上又落下。
“我知道您怕。”苏知微语气缓了些,“昨夜那只猫,吃下点心后抽搐了半刻钟才昏过去,毒性精准,剂量控制得好。这不是要杀人,是要吓人。他们在看我们的反应——您今天若跑去交信,就等于告诉他们,我们不仅拿到了信,还知道它重要。”
“所以……我该装作不知道?”
“不止是装。”苏知微收回残信,重新贴身藏好,“您得病倒。从今日起闭门谢客,连皇后请安都推了。就说受了风寒,不宜见人。我这边也会停了所有查探动作,冷院大门不出,连春桃都不许往外跑。”
贤妃睁眼:“可这样一来,岂不是让他们以为我们真的吓住了?”
“就是要让他们这么想。”苏知微嘴角微扬,“等他们放松警惕,等他们觉得这阵风过去了,自然会再动手。下一次,就不会是只死猫了。可能是某个管事太监突然暴毙,也可能是哪艘运粮船出了‘意外’。那时,才是我们真正能抓住破绽的时候。”
贤妃沉默良久,终于低声问:“你要我等多久?”
“三日。”苏知微答得干脆,“最多五日。只要他们以为我们退了,就会开始清理痕迹。到时候,总会有人露出马脚。”
“万一没有呢?万一他们就这么晾着,不再动了?”
“那就我们来逼他们动。”苏知微眼神沉了下去,“西南那边,有个叫乌崖湾的地方,三天后会有一艘灰篷船靠岸。船上不会有货,也不会有名字。但它会出现,是因为有人需要它出现。”
贤妃猛地抬头:“你是说……引他们露面?”
“不是引。”苏知微摇头,“是逼。他们不怕安静的人,怕的是看似退了却又暗中布局的对手。只要他们怀疑我们还在查,就会坐不住。”
贤妃的手指紧紧抠住轿帘边缘,指节泛青。
“我帮你可以。”她终于开口,“但你要答应我,一旦局势失控,你不准拿我的名义行事。不许说我授意,不许让任何人觉得我和你是一党。”
“可以。”苏知微点头,“从今往后,您和我没有往来。您病着,我不出门。咱们之间,连一张字条都不会有。”
“还有,”贤妃又补了一句,“若哪天我发现你在利用我,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举动让我成了替罪羊——我就立刻去凤仪宫,把什么都说了。”
“行。”苏知微没躲没闪,“您说,我听着。”
贤妃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放下帘子。
轿子缓缓启动,沿着小道远去。
春桃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口,手里抱着个布包,脸上全是汗。
“才人……您真让她走了?”她快步上前,“她要是回头就把咱们的话全告诉贵妃怎么办?”
“她不会。”苏知微转身往屋里走,“怕的人最惜命。她现在清楚自己一旦暴露,就是死路一条,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可她刚才明明动摇了,您怎么敢赌她不会反悔?”
“我不是赌。”苏知微走进堂中,从柜底抽出一张旧地图铺在案上,“我是给她划了条活路。她说要保命,我就让她相信,跟着我忍下去才有机会活。人只要有了指望,就不会轻易把自己往绝路上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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