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春桃就守在夹壁外头,手指一直搭在门缝边上。她听见墙后那阵拖拽声停了,又等了一刻钟,才敢轻轻叩了三下。
苏知微从夹壁里走出来时,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攥着半截铁钩,钩尖沾着些泥灰。她没说话,只把钩子塞进袖袋,转身就收拾包袱。
“主子……夏荷呢?”春桃小声问。
“已经送出去了。”苏知微将油布包三层裹好,系在腰侧,“宫门刚开,混在洒扫的粗使嬷嬷堆里走的。只要她不出事,证据就在。”
春桃松了口气,可看着苏知微冷着脸束腰带,心里又提了起来:“那咱们现在去哪?”
“去见皇上。”她抬头看了眼窗外,“他召我御前回话,时辰快到了。”
春桃一惊:“这时候?贤妃娘娘还没……”
“正因为她还没表态,我才得赶在这之前把东西递上去。”苏知微抓起披帛往肩上一搭,“昨夜密道有人动过,说明柳美人已经开始清痕迹。贤妃若还嘴硬,贵妃那边不会留她活路;可她若怕了,就会退。”
她说完便往外走,脚步不急不缓。春桃赶紧跟上,一路低着头,手心全是汗。
御前殿内已站了不少人。外臣列于东侧,贵妃兄长赵承业站在班首,袍角绣金线,神情沉稳。皇帝坐在高位,脸色看不出喜怒。贤妃立在阶下偏右的位置,穿着素色宫装,发髻整齐,可指尖微微发抖。
苏知微行礼落定,刚要开口,却见贤妃忽然往前一步,跪了下来。
“陛下。”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臣妾……有事禀报。”
皇帝抬了抬眼:“讲。”
“那日夜里,臣妾突觉心口绞痛,眼前发黑,倒下前只记得服了安神汤。之后的事,全然不知。”她顿了顿,嗓音更哑了些,“醒来已在偏殿,枕下有男子衣带……臣妾确实不知它何时出现,也不记得是否有人靠近过。”
殿内一下子静了。
苏知微的手指在袖中蜷了一下,随即松开。她没看贤妃,也没出声,只静静站着。
皇帝目光落在贤妃身上:“你确定?当时意识不清?”
“是。”贤妃低头,“太医也说,心疾发作时易生幻觉,记忆错乱。臣妾不敢妄言。”
赵承业垂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苏知微这才上前一步,声音平稳:“陛下,臣妾仍有物证呈上。”
她解开油布包,一层层摊开。
第一件,是一段深青色衣带,边缘染了暗红斑痕。“此带出自尚衣局特供柳美人宫中织坊,用的是双股绞丝法,宫中仅三处使用此工艺。而此处血迹经试纸验过,含微量铜锈与硫磺颗粒,与柳美人偏殿所用熏炉残留物一致。”
她放下衣带,取出第二样——几张薄纸,上面是账本残页的影抄。“济安堂每月十五、初五进货出货,均有记录。其中标注‘壬字号令’的货物,皆由黑衣人持铜鱼符交接,不经户部稽查。而这些货物中,多次夹带龙涎香粉末,伪装成药材入库。”
她翻过一页,继续道:“第三样,是药渣样本分析单。太医署王院判亲自盖印确认:正月十九那晚,送往贤妃寝殿的安神汤中,混入了经硫磺熏蒸的劣质紫菀。此类药材遇热释放迷性气体,吸入半刻钟后可致神志恍惚,产生受控行为却不自知。”
她说完,抬眼看皇帝:“若贤妃娘娘真在服药后立即昏迷,则不可能清醒接过衣带并藏于枕下第三褶。那位置规整,折叠有序,绝非无意识之举。”
皇帝眉头皱起,转向贤妃:“你听清楚了?”
贤妃咬住唇,许久才道:“臣妾……记不得了。或许……是我昏沉中无意为之。”
“那你能否解释,”苏知微追问,“为何那晚值守的两名宫女均称,曾见你起身更衣,步履平稳,还亲自吹熄了灯?她们的口供仍在尚宫局备案。”
贤妃肩膀一颤,没答话。
赵承业终于开口:“苏才人,你手中所谓‘证据’,不过是一堆纸片和猜测。贤妃娘娘亲口否认受害,你还想如何?莫非是要逼一位主位嫔妃认罪不成?”
苏知微转头看他:“赵大人,若我说的都是猜测,那你为何不敢让济安堂开门接受查验?账本上那些‘壬字号令’的交易,敢晒在日头底下吗?”
“放肆!”赵承业厉声喝道,“你一个七品才人,竟敢当庭质问朝廷命官?”
“她是奉旨回话。”皇帝淡淡一句,压下了争执。
殿内重归寂静。
苏知微不再多言,只将所有证据收拢,重新包好,双手捧起,递向御前:“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证据俱在。若陛下不信,可命刑部或大理寺彻查。但请记住——物证不会说谎。”
皇帝盯着那包油布,半晌未语。
赵承业冷笑一声:“陛下明鉴,如今贤妃已澄清误会,此事本就是一场乌龙。苏才人执意追究,怕是有别的用心吧?”
这话一出,几位外臣纷纷附和。
苏知微站在原地,听着那些议论,像潮水一样涌来。她没动,也没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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