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外的鞋扣声刚落,苏知微的手已经按在了后窗的夹壁机关上。她没回头,只用手指轻轻向后划了一下,春桃立刻明白,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挪了过来。
屋子里一点光都没有,香炉里最后一点余烬也快熄了,映得床脚那半截断烛泛着暗红。苏知微把账本塞进最里层的衣襟,布料紧贴胸口,能感觉到纸页随着心跳微微起伏。她抬手将春桃拉到自己身侧,低声道:“蹲下,别出声。”
春桃咬着嘴唇点头,手心全是冷汗,却还是把石灰粉的小包攥得死紧。
外面的脚步换了节奏,不再是巡夜那种规律踏地,而是前脚掌先落地,一步一顿,像猫踩在软泥上。两个人,一左一右,绕到了屋后。
苏知微耳朵贴着墙壁,听得出其中一人停在了后窗下,另一人守在廊角。没有说话,也没有试探推门,直接从怀里掏出了油囊。
一股刺鼻的气味顺着窗缝钻进来。
“是桐油。”她在春桃耳边吐出三个字,声音轻得几乎被呼吸盖过,“他们想烧死我们。”
春桃浑身一僵,指甲差点掐进胳膊。她想问怎么办,可嘴巴刚张开就被苏知微一手捂住。那只手冰凉,稳得不像个活人。
后窗外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火折子划动的轻响。
火苗“呼”地一下窜起来,瞬间舔上了垂着的旧帘子。那帘子早就沾了油,烧得极快,黑烟立刻往屋里灌。热浪扑面而来,连墙皮都开始剥落。
苏知微猛地抽出腰带,撕下一段布条,往嘴里唾了一口,迅速捂住口鼻,又给春桃也裹上。她拉着人缩进夹壁最深处,背紧紧贴着冰冷的砖墙。
火势越烧越旺,噼啪声混着木头断裂的闷响。案桌最先塌了,药典堆在上面,全成了灰。那个废纸篓倒还立着,但边缘已经开始卷曲发黑。
春桃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不是因为烟,是因为怕。她知道这一把火烧的不是屋子,是她们的命。
可苏知微没动。
她闭着眼,靠听觉判断动静。火声集中在东南角,说明还没烧到承重梁;脚步声还在原地,说明人没走远。果然,没过多久,一个身影踩着火光进了屋。
是个男人,穿着供奉司的青袍,但腰间挂着短匕,走路时膝盖不打弯,显然是练过杀人的功夫。他没戴面具,脸上有道疤从耳根划到嘴角,眼神冷得像井水。
他径直走向床底,一脚踢开那只药碗,灰渣撒了一地。又翻了柜子,扯开褥子,甚至掀开了塌掉的案桌残骸。
什么都没找到。
他站在屋子中央,环视一圈,火光照着他半边脸,忽明忽暗。然后他转身,朝门外打了个手势。
另一个守在外面的人立刻靠近,在门框上抹了一把黑色粉末,又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钉,钉进门槛下方。
苏知微在夹壁里看得清楚——那是标记,用来确认目标是否死亡。宫里没人这么干,这是江湖死士的手法。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就走。
火还在烧,但他们走得干脆利落,连头都没回。
直到脚步彻底消失在院外,苏知微才缓缓松开捂住春桃嘴的手。她没急着出去,反而多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耳朵始终贴着墙面,听着每一丝风动。
终于,她伸手推开夹壁暗门。
一股热气迎面扑来,屋子里已经不成样子。屋顶焦黑,横梁歪斜,地上全是灰和碎木。那盏小烛早灭了,只剩几缕青烟从角落飘起。
她第一件事不是看账本,而是走到门槛处,蹲下身,指尖摸到那枚铜钉。拔出来一看,钉帽上刻着一个极小的“壬”字。
她认得这个记号。
父亲生前查过北疆私兵案,提到过一支隐匿编制外的死士营,代号“壬字营”,专办主子不想留痕的事。这些人不归兵部管,也不入册,只听贵妃兄长一人调令。
她把铜钉收进袖袋,站起身。
春桃踉跄着跟上来,嗓子哑了:“主子……咱们……要不要喊人救火?”
“不能喊。”苏知微摇头,“现在喊,就是让人来看我们‘侥幸逃生’。他们巴不得我们活着报信,好顺藤摸瓜,抓出背后是谁在帮我们。”
她说着,从怀里取出账本。
封面被熏得发黄,边角有些焦卷,但内页完好。她翻开一页,字迹清晰,连墨色都没晕开。
“他们以为我们在屋里烧死了。”她低声说,“所以不怕留下痕迹。可这枚钉子,这身打扮,这些手法——都不是宫里的规矩。他们敢这么干,说明背后有人兜得住。”
春桃喘着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苏知微走到幸存的废纸篓前,伸手在里面翻了翻。几张烧了一半的药方,一团揉皱的纸,还有半截炭笔。
她忽然停住。
那团纸上,除了之前伪造的“紫菀入库疑点核查”,边缘还沾着一点红漆碎屑——正是昨夜火漆封口留下的。
她盯着那点红,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死士搜屋时根本没碰这篓子。可火是从后窗烧起来的,热流往前推,这角落本该最先被燎到。但它偏偏只是边缘发黑,主体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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