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微收回手,指尖还沾着那点暗红。她没擦,只低头看了看,又抬眼扫过守门太监的脸。
“去告诉刑部,”她声音不高,“昨夜押进去的两个人,一个左耳缺了半边,另一个右手小指断过,接得不好。他们招了什么,半个时辰内我要知道。”
那太监脸色一变,张了张嘴想反驳,可对上她眼神,到底没敢出声。他转身快步往宫外走,脚步比来时急得多。
春桃站在旁边,手里药箱抱得紧,低声问:“娘子,真能这么快拿到口供?”
“不能。”苏知微把袖口拉下来盖住手,“但有人听了会坐不住。”
她转身就走,脚步稳得像压着线。春桃赶紧跟上,一路穿过两道宫门,回到偏殿。屋里还是老样子,桌上摊着几份旧册子,药箱摆在角落,炭笔搁在砚台边上。
她坐下,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放在掌心看了两秒。边缘有道细刻痕,像是被人用刀尖划过。她没多看,起身走到墙角那只空陶罐前,把铜钱塞进罐底夹层。
“你去档案房。”她回头,“找那个管杂档的小吏。就说——前天账目漏登了一笔‘艾草三斤’,要补录。”
春桃点头,刚要动身,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静了静。
进来的是个陌生小太监,捧着个托盘,上面盖着青布。他低着头,把托盘放在桌上,一句话不说就退了出去。
苏知微没动那布,只盯着它看了片刻,才慢慢掀开。底下是两只茶盏,一只满,一只空。满的那只底下压着张纸条。
她抽出纸条,展开,上面写着:“午时前,文书必达御前。”
字迹不熟,但墨色沉,落笔稳,不是宫女或粗使太监能写出来的。她把纸条凑近灯芯烧了,灰落在茶水里,打着旋儿沉下去。
“这是谁送的?”春桃问。
“不知道。”苏知微端起那杯茶,闻了闻,“但能让御膳房的人听话,又能绕过皇后宫正署,路子不窄。”
她没喝,把茶倒进屋角的花盆里。土面立刻泛起一层细泡,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春桃瞪大眼:“真的有问题?”
“现在的问题不是茶有没有毒。”她放下杯子,“是谁想让我觉得有人下毒。”
她说完,从药箱里取出一块薄布,剪成条,缠在右手上。那是她昨天留的伤,碰水会裂。她不想让人看出自己在防什么。
半个时辰后,春桃回来了,脸上带汗。
“见着人了。”她喘了口气,“他说刑部昨夜提审到三更,那两人一开始死扛,后来对了物证,崩了。亲口说的——柳美人旧仆传话,银子从长春宫侧账出,事成每人赏五十两。”
苏知微坐在那儿没动,只点了点头。
“还说……”春桃压低声音,“其中一人认出派联络的是贵妃身边那个老太监,专管香料采买。每次传话都用熏香盒子做暗号。”
苏知微这才抬头:“盒子什么样?”
“紫檀木的,带铜扣,左边雕的是兰花。”
她记下了,没说话,起身走到桌前,抽出一张纸,用炭笔写了三条:
一、伏击者供出资金来源为长春宫私账。
二、联络人系贵妃近侍,惯用紫檀香盒传递指令。
三、行动目标明确指向苏氏归途,意图为灭口嫁祸。
写完,她折好纸,塞进一个小蜡丸里。又从药箱底层翻出一枚铜钱,拓了个印在蜡面上。
“送去上次那个口子。”她递给春桃,“别说是你给的。放窗台上就行。”
春桃接过,刚要走,外头又响了动静。这次是个老太监,穿着御膳房的灰袍,拎着个食盒。
“苏才人,今日灶上新熬了莲子羹,给您送来。”
苏知微没让他进屋,只让春桃在门口接了。食盒打开,里头一碗羹,热气腾腾,表面撒着桂花。
她没看羹,只盯着那碗。釉色偏青,底足一圈有轻微磕痕,是御膳房三等器皿,通常只供低阶宫人使用。
“谁让送的?”
老太监低头:“厨房当值的随便拿的,没指定人。”
“那就拿回去。”她说,“我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老太监僵了一下,赔笑:“这……可是好意……”
“好意也得讲规矩。”她语气没变,“你若不愿拿回去,我就报上去,说御膳房擅自给七品才人送膳,越了制。”
那老头脸一白,连忙捧起食盒退了出去。
春桃关上门,皱眉:“又是试探?”
“不止。”苏知微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远处宫道上,那老太监走得不快,但在拐角处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眼这边的屋檐,才继续走。
她把窗户合上,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一张薄纸,铺在桌上。这是她前些日子安插在太医院的眼线留的暗记方式。她用炭笔在纸上画了个圈,中间点一点,代表“消息已收”。
片刻后,纸角被人从外头抽走了。换回来的是一小片纸,上面抄着几行字:
“……供词已录卷宗,午时由刑部递入内廷。经手官吏三人,其中一人曾受皇后赏银二十两。文书须经宫正署签押方可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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