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光晃了晃,苏知微的手指从袖中收回。她没再看那半颗蜡丸,只将它重新塞进内袋。桌上摊着几张纸,字迹密密麻麻,都是她昨夜写下的证据线索。
她低头盯着最上面一张,父亲留下的军粮账目副本压在砚台底下,边角微微翘起。她伸手抚平,目光落在“三月十七”那一行上。铁矿运入贵府别院的时间,和边关兵器短缺的日子完全对得上。
但她不能直接拿这个去说。
皇帝要的是道理,不是一张旧纸。
她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脚步不快,每一步都踩得稳。她在心里默念开场的话,刚开口,又停下。
“臣妾所制之药,并非邪术……”她摇头,这话太软。她不是来求饶的。
她换了一句:“我做的药,用的都是尚药局登记过的药材。”这句好些,但还不够清楚。
春桃坐在门边的小凳上,手里捏着一块布巾擦手。她听见小姐说话,抬起头来。
“小姐,你刚才说得太快了。”她说,“我在下面听,有些地方没跟上。”
苏知微停下脚步:“哪里?”
“就是你说‘瘴毒解方’那段。”春桃想了想,“你说得太急,像背书。要是能让大家明白你是为防身才做的,会不会更好?”
苏知微点头。她坐回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划掉第一段话,重新写:
“我曾在西南见过瘴毒害人。有人沾了就手脚发僵,三天后死在床上。那时我就想,若能提前准备一点解药,或许能救一条命。”
她念了一遍,抬头问:“这样呢?”
“好多了。”春桃笑了,“就像讲故事,我能听进去。”
苏知微也松了口气。她知道朝堂上那些大臣不会轻易信她,但她要说得让他们没法打断。
她继续练。把每一项证据拆开讲:怎么发现瘴毒成分,怎么测试剂量,怎么确认无害。她不再用“乌头碱”这种词,改说“那种会让人心跳停的毒”。
说到太医伪证时,她特意放慢:“陈太医说我配的药会让人疯癫。可他没见过我制药,也没验过药性。他凭什么断定?”
春桃听完,小声问:“要是他们问,那你为什么偷偷做?为什么不报给尚药局?”
苏知微一怔。这个问题她没想到。
她闭眼想了想,睁开眼说:“因为我知道有人不想让我活到报上去那天。”
这句话出口,她自己都觉得重。但她必须这么说。不说实话,就没人会信她。
她开始一遍遍重复整套说辞。每说一次,就删减一些多余的话。到最后,只剩下最关键的部分:动机、过程、证据链。
她请春桃扮作提问的人。
“你说是防身,可别人看见你在画符?”春桃学着贵妃的语气。
“我不是画符。”苏知微立刻答,“我在记录药性变化。每一笔都有用途,可以查证。”
“那银针插瓶子呢?是不是施法?”
“那是取样检测。就像切肉要看有没有坏,我也要试药有没有毒。”
“万一大家都说你有罪呢?”
“那就请他们拿出真凭实据。”苏知微声音沉下来,“没有证据的指控,和街头谣言有什么区别?”
两人一问一答,反复演练。天快亮时,苏知微已经能不看纸张完整说出所有内容。她的声音平稳,没有起伏,也不带情绪。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
春桃揉了揉耳朵:“小姐,你现在说起来,我都觉得你是对的。”
苏知微没笑。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站在大殿上时,会有更多人逼她慌乱。
她翻开最后一张纸,上面写着三条提醒:
一、对方要我失仪,我不动;
二、对方要我争辩,我不吵;
三、对方要我解释太多,我不多说一句。
她把这张纸折好,夹进衣袖里。
窗外还是黑的,风停了,铜铃挂在屋檐下,一动不动。她走到床边,把枕头底下的剪刀拿出来,放在桌角。这次不是为了防人闯入,而是提醒自己——她不能再靠躲。
她坐回椅子,闭眼默诵三遍辩词。睁开眼时,天边透出一点青灰。
春桃站起来,轻声问:“小姐,还要再练一次吗?”
苏知微摇头:“不用了。”
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最后一句总结:“罪不在药,而在藏真相之人。”
她吹灭油灯,将所有草稿收进柜子底层,用旧布盖住。然后脱下外衣,搭在椅背上。
春桃见状,赶紧上前:“小姐要睡一会儿?”
“我不睡。”她说,“你去偏房看看那个宫女。绳子要紧,嘴也要堵好。”
春桃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屋里只剩苏知微一人。她坐着没动,手放在桌面上,指尖轻轻敲了两下。节奏很慢,一下,又一下。
更鼓响了四次。
她抬起左手,摸了摸发髻。里面藏着一小包粉末,是解毒方的备用份。她没打算用,但也不能没有。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春桃回来了。
“她还在。”春桃低声说,“一句话没说,只是抖。”
苏知微点头:“让她抖。只要她活着,就有用。”
春桃走到门边坐下,手里握着剪刀。她看了小姐一眼:“等天亮了,他们会来接你吗?”
“会。”苏知微说,“早饭前就会来人。”
“那你……”春桃咬了咬唇,“一定要平安回来。”
苏知微看着她,没说话。她知道这一去,可能回不来。
但她必须去。
她站起身,走到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褐色粉末在指尖。她没抹掉,而是任由它粘在皮肤上。
然后她把手放进袖子里。
春桃没看见。她正低头检查剪刀的刃口。
苏知微坐回椅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她的呼吸很匀,眼睛睁着,没有焦躁,也没有恐惧。
远处传来鸡叫声。
她开口,声音很低:“我说完了。”
春桃抬头:“什么?”
“我说完了。”她重复一遍,“该说的,都练好了。”
春桃点点头,没再问。
屋外天色渐亮,窗纸由黑转灰。风又起了,吹得铜铃轻轻晃了一下。
苏知微的手指突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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